“你记得什么了?”太启有些紧张。
“放松,我不是怪你洗我的记忆。”虞渊轻轻安抚着太启,这几天,他神志清醒的时候比以往要多,所以他开始梳理这段时间的事情,虽然记忆一直是断断续续的,但是前后一推断,大概也都连起来了。
“我杀了薛同对吗?我记得我毁了他的神格。”
“不是你杀了他,你那时候已经被天道法则控制了。”太启闷闷地说,“而且他还有半枚神格在,吊着一口气。”
“好,那这个不说了,我是不是还伤了南正重和腾蛇?当然,我也受伤了,然后林启蜇要抓捕我,你下来救了我?”
太启点头:“嗯。”
虞渊问:“你没来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林启蜇说劫胎,劫胎是我知道的那个劫胎吗?他为什么把我当成劫胎?”
太启便从他复活虞渊时,在阴山神狱上发现的劫胎开始说起,他告诉虞渊,天道法则在被他击退之后,蛰伏在暗处。后借着劫胎因果的存在,复活了黑但丁和白帝,成为了支撑黑但丁和白帝背后的力量。
虞渊接过太启的话:“然后许瑞竹不知道为什么被黑但丁和白帝找到,让我被感染,成为了黑但丁和白帝以及天道法则的工具。现在昆仑因为我杀了薛同绑架了你要杀我,林启蜇把我当成劫胎也要杀我,而我——”
虞渊自嘲般地笑起来;“我大多时间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还被天道法则利用去杀你。”
“不许你这么说。”太启用手指按住虞渊的嘴唇,“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伤我,而且你已经很努力让自己清醒了。”
“但是你必须要回昆仑,太启。”
太启并不懂尔虞我诈,不知道天道法则把他困在这里是一个多么绝妙的计谋。太启喜洁,凡间世界的尘埃都能让他不能适应,何况是这片脏污的土地。太启的元气在被这里的血月,充满血腥味的空气,香火神和邪灵的残肢,以及虞渊身上的邪气渐渐蚕食。
终有一天,太启元气耗尽,力量大损,就算虞渊失控时杀不了他。为了保护虞渊,太启和外面攻进来特别行动处必有一场大战,只要他对凡人下了杀手,天道法则便有正当的名义降下天劫给他。
太启摇头:“我不能回昆仑,这里的结界是我支撑的,我回去了,林启蜇就会攻进来了,而且你伤了那么多正神,还毁了薛同半枚神格,如果我回去了,昆仑诸神肯定会求我杀你。”
太启抱紧虞渊:“最重要的是,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
“因为你担心我会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吗?”
太启的身体突然僵硬了。
“让我看看吧。”虞渊抬起手,把夜明珠扭动一个方向,光芒在他的指缝间倾泻而出,太启施加在他眼中的符箓在渐渐消退。
“不要——”太启有些慌了,他伸手去遮夜明珠的光芒,虞渊却扣住了他的手腕。
“一具肉身而已,就算破损了,又有什么可怕的。”光芒在虞渊双眸中凝聚,他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身体。
因为身体正在复苏之中,无数粗的细的血色肉线将他的半个身体缠住,乍一看上去,他已经看不出人形了,就连曾经英俊的脸庞,也因为大片血色花纹显得有些狰狞。
“挺好的。”虞渊说,“看起来就很能打。”
太启正在担心,却被虞渊这句话逗笑了。
“打什么,你在这里,只能和我打。”
虞渊说:“从今天开始不和你打了。”
太启故意板起脸:“你又要劝我离开吗?”
“对,我要离开这里,但是不是现在。”虞渊坚定地说,“而且,是和你一起。”
“我要夺回我身体的控制权,和你一起杀出去,诛灭天道法则,重新夺回三界。”
在虞渊下定决心后,太启发现,他失控的时间真的变得越来越少,异变也在渐渐停止。他不知道虞渊究竟是用怎样的毅力才和天道法则抗衡,直到有一天,虞渊为了不伤害太启再一次自残,醒来后用仅剩的一条胳膊拥住了太启。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虞渊发誓,“我不会自残,我还要留着我的胳膊抱你。”
他言出必行,即便是后来几次失控,理智也会迅速占领上风,将失控停下来。
他们有了更多相处的时间,有时候太启去补结界了,虞渊便会坐在一块巨石上,俯视着地底深渊中燃起的地火和无数葬身于此的邪灵。
这是他父亲生长的地方,继承混沌神格的他,为什么要对这些黑暗的力量这么排斥呢?
血月,邪灵,地火,第五元素,甚至是天道法则的黑暗面,难道不能为他所用吗?
虞渊摊开手,看着手心密密麻麻纠结的血线,忽然有种主动去吸收邪灵历练的冲动。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声响。
虞渊回头一看,一个邪灵的头颅凌空飞过,坠入了地底。
在猎猎腥风中,太启一身白衣,浑身一尘不染,脚踩着这片昏暗不见天日的大地,款款朝虞渊走过来。
即便是血月的血光,都未曾玷污太启身上散发的光芒,而虞渊从来没有在太启高贵无垢的身体前有过任何自惭形秽的时候。
白日本就应该与黑夜同在,而日升白昼,必有月落深渊。
太启走过来,在虞渊身边坐下。
“看什么呢?”
虞渊朝地底深渊偏了偏头:“看看我父亲长大的地方。”
“挺好的。”太启环顾四周,“这里安静。”
虞渊问:“不觉得这下面的邪灵恶心吗?”
太启说:“我杀的。”
虞渊笑道:“原来这就是东君吗,即便是在这种地方,即便杀了这么多邪灵,也不会被污染?”
“对啊。”太启说,“难道你在昆仑的时候,会觉得昆仑到处都是光芒所以很刺眼吗?”
两人对视,彼此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