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御眉心拧紧,身侧的手不自觉摸向口袋,那里放着迟鹭给他的银戒,因为怕惹眼,他从手上取下来,用小盒子装着,妥帖放在兜里。
……哪里不对。
好不安。
*
司空御心事重重了一节自习课,什么都看不进去,下课拿到手机,他径直拨通了迟鹭的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迟鹭语气照旧,喊他的时候声音会稍稍放软一点,“喂,御崽。”
司空御硬邦邦地说:“你在哪儿?”
“唔,”迟鹭停了片刻,听筒里隐约有鸣笛声,“我在路上,不知道这里是哪,不过我准备回学校了。”
司空御:“你干吗去了?”
迟鹭又笑,可能觉得今天司空御兴师问罪的语气格外冷硬,他嗓音中带上安抚,“去还一样东西,马上回来,御崽,爷爷今天出院你知道吗?”
“……什么?”司空御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愣神。
“我也是刚知道,待会儿你放学回家,他应该已经回去了,你再忍耐几天,等他完全康复再找他算账。”
“……你,”司空御想让他不要转移话题,又想起来,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要问什么。
或许只是想听听迟鹭的声音。
“晚上我去找你,”司空御撑住栏杆,紧绷的后背不由自主放松下来,手指无聊地拨弄头发,“今天两套卷子都没懂,你给我讲,进校门的时候,记得给我带奶茶。”
迟鹭:“好。”
那什么见鬼的待处理清单……
晚上再找你算账吧。
*
司空御先回了司空大宅,虽然迟鹭说司空章状态挺好,但他还是不大放心,非得看一眼。
他回家时,司空章在玫瑰园里伺候那一堆宝贝花草,明明自己都站不稳,还心疼地捧着一朵玫瑰,哎呀哎呀地说:“园丁怎么干活的?我就几天不在,把我的玫瑰照顾成这样……这个品种非常娇弱,须得隔两日浇水一次,温度也要把控好,我走之前怎么说的……”
司空御推着轮椅杀过去,板着脸说:“您老可歇着吧,待会儿玫瑰没事,您有事了。”
司空章回头,看了眼轮椅,又看看他。
他不着痕迹挺直胸膛,装出精神抖擞的样子,“小御怎么说话?爷爷身体康健,跟这娇弱的玫瑰,哪有可比性?”
“……”司空御瞥了眼他脑袋上的毛线帽,干巴巴地回:“哦。”
爷孙俩相对沉默,互相都装作“无事发生”,又都演得不怎么样,气氛一时微妙而诡异。
还是魏管家打破尴尬,“先生,少爷,该用饭了。”
司空章没带手杖,大病初愈后的双腿久站发抖,当即借坡下驴,坐上司空御推的小轮椅,还给自己找补:“这里离餐厅有些距离,我腿脚不好,还是坐着去吧,哈哈哈……”
司空御也:“哈哈哈……”
用过晚饭,司空御开始往司空章的书房溜达。
某位老爷子刚出院就想彻夜下棋,想必是在医院被医生管得狠了,魏管家不跟他下,他一个人也玩得津津有味,司空御想把他轰上床休息,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好来回转悠。
“小御,你去找朋友玩行不行,你在这晃,晃得爷爷头疼。”
司空御心道,你上床睡觉,我扭头就走。
“我想跟你借两本书看,让我待一会……”司空御心不在焉地在小书架上浏览着,转悠两圈,看见书桌上摆了两份合同。
“这什么?”合同摊着,司空御瞄了两眼,发现是不动产转让,“这套你不是挺宝贝的?还说山清水秀,以后可以建个小庄园,怎么?咱家要破产了?都到卖房子的阶段了?”
司空章从棋盘里抬头,看到那两份退回来的合同,神情微妙地凝滞了一瞬。
话说回来,今天迟鹭来还合同时说的话,好似有点不对。
“……这两套房子我不需要,因为我已经找到我想要做的事了,再见,您要保重。”
司空章捏着棋子,若有所思片刻,指间微微一松。
玉石清脆,落回棋笥时,有清越一声。
“小御,”他斟酌道:“小迟最近……要去什么地方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房产是给他的,今天他忽然来还,说……他不属于这里,该走了。”
“……”
司空御手里拎着的硬皮书蓦地落地,老爷子炸毛,“你个孽障!那是珍藏版孤品,还不捡起来……”
司空御没动,他一瞬间想起很多东西。
福利院……
不熟悉的故乡……
银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