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顾洛摇摇头,“你替我做的已经够多了,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不好将你牵扯进来。”其实秦长老的那句批语没说错,如果按照原剧本的发展,顾洛确实是一个冷心冷清而无人性之人,从来都只管自己,而将别人当成工具,将荆辞害成那样。
听到顾洛这样夸他,洛林枫又想到了那日他在溪畔对荆辞说的话,不由又有些心虚,他总觉得那日他说的话可能也刺激到了荆辞。他欲言又止,但是想到顾洛与秦长老同为天衍宗的长老,到底还是会顾及彼此身份,应该闹不出什么大事来,最终还是点了头,让顾洛一人前去了。
只是他也没想到,秦长老最终会提出这样一个离谱的建议,而顾洛却也真的接受了。
......
“你要引魂灯?”
一开始,听到弟子的通传,秦长老是不愿见顾洛的。但顾洛大有一副你不出来见我我就不走的架势,才磨得他出了门。
他本就心情不佳,听到顾洛的请求,更是冷笑一声,仿佛在嘲笑眼前人的痴心妄想。
“是......秦师伯,过往是晚辈的不是。但今日,晚辈真的需要引魂灯急用,还望秦师伯大人大量,能原谅我的不是,让我做什么都成。”顾洛低着头,弓着身子朝秦长老行了个礼。
“你说借我就得借?”秦长老对他有芥蒂,顾洛就是再躬谨,在他眼中也不过就是惺惺作态。但不得不说,看着往常高傲冷淡的人能在他面前低头,秦长老的心情确实有肉眼可见的好转,愿意陪他多说几句。
只不过,存心为难同样是多说几句。
“当年第一任峰主请人来逐月峰修筑山道时,为了讨个好彩头,便将山道上的台阶数定为了九百九十九阶,意味长久,其一是希望天衍宗能长长久久,其二是希望在这峰上的修炼之人能长长久久,与天同寿。”秦长老慢悠悠地说道,“你既说你做什么都成,那么,不如在这山道之上叩九百九十九个头,也算是全了初代峰主的美意。”
“我答应你。”顾洛非常干脆地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出门了。
“我就说这小辈沉不住气,用话一激就跑了吧。”秦长老自言自语道,然后突然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什么?他还真答应了?”
说着,他也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他与顾洛之间确实是有不愉快,但同在天衍宗,闹得太难看总归有些不好。
但顾洛却是已经肃着脸,沿着山道开始一步一叩首。他的背挺得很直,仿佛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卑微之事。顾洛的心里也确实是这样想的,他是想救回心爱之人,即使是做这样的事,他也能做得坦坦荡荡。
秦长老和围观的逐月峰弟子却不知他的心理活动,竟都愣在一边呆呆看着,甚至忘了出声阻止。
好一会儿,秦长老才反应来,怒气冲冲地将顾洛拉了起来。
“像什么话!东西给你,别再来烦我了!”
“谢秦师伯海涵,如果之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顾洛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顾洛再次行了个礼,便拿着引魂灯匆匆离开了。
秦长老眼神复杂地看着顾洛的背影,“到底是什么人改变了他......这么一个冷心冷清的人,居然有一天为另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
......
有了引魂灯指引,顾洛便开始不眠不休地开始寻找荆辞的神魂碎片。
不知为何,荆辞的神魂碎片竟都散落在了一些偏远之地。顾洛曾登上过云州人迹罕至的雪山,也曾潜入青州的深海,那些地方即便对元婴修士来说也是险地。不过险死还生后,顾洛偶尔会望着眼前的景象发呆。
无限风景在险处。这些地方虽然危险,但也有平常地方所见不到的壮丽美景。
顾洛心想,是不是荆辞潜意识中太过渴望自由,所以四散的神魂碎片才会落到那些地方。毕竟前世,他可是被囚禁了数十年。想到这里,他感到胸口又是一阵闷闷的痛。
但寻找荆辞的神魂碎片至少给了他希望,让他能靠着这口气,勉强地撑下去。
“那日你在凌寒峰找到他时,我看你的神色,好像是要当场跟着他去了一样,可真的吓人。”有一次回宗门补给,洛林枫一边处理给他伤口,一边对他说。
“是嘛。”顾洛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继而又马不停蹄地踏上寻找下一个碎片的路途了。
......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三年过去,顾洛终于找到了最后一片神魂碎片。
他顾不得休息,就这样风尘仆仆地呆站着,看着洛林枫用万年玉髓将荆辞的神魂修补完整。
那日以后,他便牢牢守在荆辞的床边。过去的教训太过惨痛,这一回,他想让荆辞一醒来便看到他。他想知道荆辞究竟是怎么想的,然后再一点一点,将那团乱麻细细捋好。
“问题很多,但可以一样一样解决。”这是他在蓝星刚入职时,他的前辈对他说的。
于是当荆辞睁开眼,便看到顾洛半个身子趴在床沿上,还紧紧握着他的一只手。眼下青黑,下巴上也有一层胡茬,看来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荆辞愣了愣,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
顾洛虽然疲惫,但睡得很浅,感受到了头顶的温度,他一下子便苏醒过来。
“小辞......”顾洛想过荆辞醒来后自己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可真的到了那日,他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估计是被你虐傻了吧。】小白带着几分怜悯说道。这段时间,它也是见惯了顾洛自己刀自己的行为。比如那几片神魂碎片当然不是因为什么渴望自由之类的原因才会出现在那些地方的,纯粹就是出于京瓷的恶趣味。
荆辞没有理会小白的话,只是收回了手,侧过了头。
顾洛心里一紧,明明刚刚在他没醒时,他还摸了他的头,怎么现在又不愿理会他了。
“你救我做什么。我伤了你,你就是让我死在外面,也不过分。”因为长时间没说话,荆辞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顾洛依旧能听出淡淡的鼻音。
他哭了?这是不是代表着,他还是在意自己的?
“小辞,若是有气,你便直接与我说,打我也行。我看不得你这样......”顾洛说道。
“我怎么能生你的气。”荆辞目光毫无焦距地望着天花板,“你这辈子,非但没伤我,还耗费本源之力来救我,致使自己旧疾复发,我怎么能怪你呢?我应该爱你,心甘情愿做你的炉鼎才是,但是我的记忆却告诉我不可以,我怎么能爱上自己的仇人......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他的嘴角挂着惨笑,泪水却已经从两侧的眼角滑落下来。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顾洛思索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将荆辞拥入了自己的怀中。自从上次回忆起荆辞的推拒,他很久都不敢触碰荆辞。即使他沉睡着,他也怕自己的触碰惹得他不悦。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他抚摸着荆辞的背脊,让他将下巴搁在自己的肩头。
“其实......我并不是那个顾洛。你可以放心爱我,也可以放心地依赖我,不必对过去的自己感到愧疚。”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过去,我将此事瞒了下来,所以我也有错,你也不必对我感到愧疚。”
他的声音很柔和,仿佛并不是在告诉荆辞一个惊天大秘密,而是在给他讲一个温柔的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