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以前,他一定会在魔医开口说话的那一瞬间就察觉到不对劲。但他太累了,杀了这么多天妖兽,拿了这么久的剑,等了那么久的人,凤宣觉得自己已经精疲力尽。
他或许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
就像阿爹没有等到父神那样,他和戚琢玉这一生,都在重复上一辈的悲剧。
他闭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可死亡没有降临在他身上,下一秒,他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灵力,耳边是妖兽脑袋碎裂的声音,“噗嗤”一声,就在他面前,妖魂碎裂。
凤宣睁开眼,看到混沌海的狂风骤雨,天崩地裂的末日中,缓缓地走来一个男人。
凤宣瞪大了眼睛,想要把他看得清楚一点。
眼眶酸涩极了,然后猝不及防的滚下大颗大颗的眼泪。
戚琢玉浑身都是水,如同从深海中走出来。
散发着冰冷的寒意,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笑了声,抹去凤宣的眼泪:“哭什么。吓着了?”
他的眼泪就像抹不干净一样,一串一串地往下砸。
先是极度压抑才能听到的呜咽声,到最后被戚琢玉抱在怀里,变成根本克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你真的吓死我了,呜。”凤宣哭得喘不上气,好像这几天的眼泪都要哭干一样,他攥着戚琢玉的衣服,明明是很冷的怀抱,可他却汲取到了唯一滚烫的温度。
他教养良好了一千多年,这会儿把能想到的骂人的词全都骂出来了:“你就是大傻逼,戚琢玉,你就是傻逼,臭傻逼!谁要你捏一个纸片人陪我,我根本就不稀罕,哪有你这样双修完就跑的,臭渣男臭傻逼,你还制造幻境骗我,你还让我等你这么多天,你去哪儿了……”
“你还说什么以后都不会让我受伤,我现在身上到处都是伤,你这人说话根本就不算话,你要做不到你就别说行不行,你这样真的真的很讨厌,你还让我一个人杀了这么多妖兽,我真的觉得很累也很痛,你,你算什么师兄……你这叫罩着我吗……”
骂到后来,凤宣感觉自己都有点胡言乱语了。
他大脑乱糟糟地,完全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哭得脑仁都在疼。
可哭着哭着,凤宣渐渐没了声音。
他忽然抬起头看着戚琢玉,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哭声戛然而止。
凤宣收回视线,不知道在想什么,又猛地扎到戚琢玉怀中。
这一次,他没有哭,他只是很用力很用力的抱着他,目光落在空处,像要把自己融进他身体里那样。
“怕什么。抱得这么紧,不会以为区区洪灾,就能让师兄元神寂灭吧。”戚琢玉捏了下他的后颈。
凤宣很久都没说话,然后闷声回了一句:“少吹牛逼。”
“别怕。”戚琢玉声音清冷低沉,带着安抚的性质:“都跟你说了。天塌下来,师兄罩着你呢。”
仿佛是要证实戚琢玉这句话一样,原本已经有些颓势的混沌海,忽然之间卷土重来。
凤宣看到眼前的混沌海忽然筑起万丈之高的水幕,遮天蔽日,几乎将日月的光芒也遮盖在其中。
他才知道,前几天自己面临的混沌海,根本就是闹着玩的。
直到戚琢玉的出现,这片从开天辟地就存在的凶海,终于露出了它可怕的灭世之势。
滔天的水势几乎要淹没整个三界。
明明比前几天可怕那么多,但凤宣现在的心情竟然异常平静。
好像有戚琢玉存在之后,他就有了无限的勇气,可以面对一切。
于是在这一刻,不论是魔族,亦或是神族。
只要是在与这一场灭世之劫做斗争的,都在同一时间,看到了这宛如开天辟地之动荡的一幕。
遮天蔽日的水幕中,无数道犹如山峦般粗壮的水柱幻化成可怖的水龙,朝着整个三界袭来。紧接着,天空中酝酿出更为可怕的紫色暴雷,如同上神陨落是才会出现的灭世雷劫一般,与水龙颤抖在一起,阻止这可怕的水龙继续肆虐。
雷电与水幕厮杀翻转,交织出令三界都摇摇欲坠的可怕神力。
有上古尊神看见这一幕,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如此可怕的神力,恐怕已经比肩于陨落的应烛!”
可这三界又有谁敢与应烛比肩,那可是唯一从太初之河就诞生的最初的神明。
除非是……神族们面面相觑,眼中尽是难以置信,谁也不曾料到,那早就在开辟天地时就消失不见的魔神,竟还没有彻底神陨!
不仅如此,眼前这动静。
恐怕也只有魔神的元神神陨,才能镇得住这太初之河的力量。
凤宣紧紧地抱住戚琢玉,像一个乖巧无害的挂件。
虽然这个挂件在不久前才杀了无数混沌海中爬出来的上古妖兽。
他感觉时间的流速在变慢,变得让他无法具体感知。
这场旷古绝今的洪灾制造出来的水幕与戚琢玉的灵力交战,或许打了七天七夜,或许是打了七十个日夜。
直到混沌海的海水正在慢慢地退却,水幕一点一点从上界收势。
魔域渐渐露出满目疮痍的大地,幸存的魔族们不在抱着怀中仅剩的浮木。
混沌海最后的水龙似乎还不死心,在半空做最后的挣扎,发出阵阵不甘心的水吟。
戚琢玉只是一挥手,就将这水龙彻底打散了。
应许宫的魔族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渐渐地,布满了魔域上空,千百年来的魔气因为这一场灭世之劫缓缓地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