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曾经吞吃掉了一部分凤宣的记忆,在此刻却慢慢地吐出来,还给了凤宣。
那些像是水雾一样模糊的记忆,在此刻如同万花筒一般纷纷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缥缈仙府的初遇,长安除夕夜的花灯,南海归墟国的沙漠,三清境下一望无垠的大海,还有东夷魔域的日出。有他送的木簪,他挂的小像,他抢来的龙车,他握着他的手将不怨刀刺穿他的心脏,又听见他说,他不怨他。
记忆的最后,定格在戚琢玉朝他奔来的画面。
他记起自己死在画影剑下的感觉,元神碎裂的时候真的好疼。
他那么疼,看起来快要死掉的人却像是戚琢玉。他从来没见过戚琢玉哭得这么伤心,记忆中的他永远是顶天立地的,可他却看到,戚琢玉蜷缩在梧桐树下,满脸血泪的拼着自己的碎魂。
猝不及防,凤宣的心脉处痛得快炸开来。
那颗放在他心脏处的绝情珠竟然就这样硬生生的碎成了齑粉。
凤宣又无法克制的吐出一口鲜血。
止不住一般的呕血,地上已经有一滩又一滩干枯的血洼。
他好像要碎成一片又一片的尘埃。
凤宣不知道,戚琢玉竟在这样绝望的痛苦中,足足等了他两百年。
他也再坚持不住,彻底地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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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宣沉睡了漫长的一年冬季。
醒来时,栖凤宫的春日已经来临了。
他好像睡了很长很长时间。
没做任何的梦,也没有任何人入他的梦。
凤栎一直坐在栖凤宫等他醒。
看到他醒来的时候,凤栎又惊又喜,神情是浓浓的哀痛,还有闪烁的水光。
“你睡了很长时间。阿爹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凤宣知道自己让阿爹担心了。
他抬起头看到凤栎的脸。
阿爹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他以前也是三界第一美人呢,如今的眼神也开始渐渐地灰败,是一种对命运和天道的无力感。
他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再任性了。
只是他依然不愿意接受戚琢玉魂飞魄散的现实。
“阿爹……对不起。”凤宣抱着凤栎,埋在他怀里,为戚琢玉哭最后一次,声音很闷:“我会好起来的。”他想,但愿他会好起来,也许他永远也好不起来。
凤宣想,戚琢玉等了他两百年呢,他也可以等的。
这一天开始,凤宣慢慢地学着消化要很长时间见不到戚琢玉的现实。
他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学着自己以前的生活方式。
不再让那些关心他的人感到难过。
月娥和荆玉来看过他。
他们说凤宣现在像一具活着的空壳,看着好好地,但是内里在一点一点的碎裂。他早晚有一天会绷不住的,会碎成尘埃,或者碎成其他什么东西。月娥一边说,一边悄悄地哭,她知道凤宣在努力的不让他们哭。
凤宣会睡在梧桐神木下,也会在半夜惊醒,开始止不住发抖。
他望着空荡荡的栖凤宫,在想戚琢玉可要快点出现了,他害怕时间太长,他会忘记他的脸。
就这样日复一日,他守着很少一部分的回忆。
人间的冬天又过去了,迎来了新一年的春天。
这一天,司命忽然出现在栖凤宫。
他来得时候,凤宣正在看千里江山图,一边翻一边后悔曾经记录下的画面实在太少了,连戚琢玉的几个正脸都没有,都是些侧脸和背影。
司命朝着他行了一个白玉京的礼,开口道:“殿下。”
凤宣抬眼看他。
司命缓缓开口:“小神今日来,是想请问殿下。殿下还记不记得,小神曾对殿下说过,神界在百年内会因为戚琢玉迎来一件大事,这件事与殿下息息相关。”
凤宣已经很久没有在别人的口中听到戚琢玉的名字了。
乍一听到,竟然还觉得有些陌生。
不知为何,他看着司命。
死寂了不知道多久的心脏,在“戚琢玉”三个字面前,开始重新跳动。
凤宣讷讷开口:“记得。怎么了?”
司命道:“殿下的神魂灯可否借小神一观。”
凤宣在手心中化出神魂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