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一看,急了,“他牵我闺女的手!我......”眼看着他就要冲过去,梁璥一把拉住他,“他妈妈在门口。”
杭休鹤停下来,若无其事地往门口晃,趁机打量这个小灰。小男孩很开朗地和朵朵说拜拜,蹦蹦跳跳和妈妈一起走了。
“爸爸!叔叔!”杭一朵在教室看到了他们,背起书包和老师再见,跑出来,“你们一起来接我啦!”
“啊......”杭休鹤摸摸脖子,“那个......刚才那个是,小灰?”
“嗯?”杭一朵歪歪头,“不是啊,那是雨哲,他剪了个新——新的头发。”她在自己额前比划,小嘴叽里咕噜:“比小辉还要帅!”
杭休鹤看向梁璥,沉默着竖起一个大拇指。
......
春节之前,杭休鹤非要再去一次东北。
“好......好大的雪片片......”杭一朵戴着一顶带护耳的毛线帽,垂下两个毛球球,仰着小脸一会儿就变成了小雪雕。
他们来的正是时候,赶上了一场大雪。
高兴的只有杭休鹤爷俩儿,另一个穿黑羽绒服的高个儿明显就不高兴,眉眼冷厉,见到这么大的雪脸上无动于衷。
他们先去了田素娟家,小朵朵一进门就找她的天泽哥哥,高天泽蹿了很高的个子,蹲下来和小朵朵说话,吃完饭就带着她去外面堆雪人。
“别把你妹妹冻着!”田素娟喊他,“戴上手套——”
“让他们玩去吧。”杭休鹤坐在炕上,手中不停,正跟田素娟学围巾的粗线织法,“小朵朵跟我一样,喜欢雪。”
田素娟笑,手指翻飞如燕,织出来的又密实又漂亮,“你喜欢,你家那口子可不喜欢,你不知道那时候......”
说着抬眼看了下厨房,梁璥正在和老高一起做饭,门关得不严实,杭休鹤会意,立刻下去关实了,“姨,那时候怎么了?”
“有回他从这儿做了饭,一开门看到那么大的雪。”田素娟讲话声情并茂的,“白得啥也看不清,你知道我们都习惯了,下雪天不都这样儿。”
“小梁一出门就吐了!我寻思他是不是晕雪啊,有的人不是有这种毛病,看见这么多白的地方儿就不舒坦。”
“我就扶起他来,我说回屋歇会儿,让你高大哥把饭送到医院去,饿不着小杭。”田素娟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难受,哎呦一声,“小梁站都站不起来,整个人跟喝多了一样。”
她伸手比划着,“你知道醉了的人,走道儿走不了直线,他就那样,哎,走两步就歪到一边去了,眼看着人就一头栽下去,栽到雪里了!”
“我说这可不行,哪儿也别去,你上屋里躺着。”田素娟回想着:“老高背他进屋,跟我说这么高的小伙子咋这么轻呢。”
“可不是么,那时候瘦得身上就那点儿肉。”田素娟抿抿嘴,继续说道:“你不吃饭,他心里着急,但是他在你面前又不能急。”她指了指心脏,“心思重得不得了。”
杭休鹤看着毛线走神,喃喃道:“他不晕雪啊......”
“哎呀,不是晕雪!”田素娟摆摆手,“我后来问他了,就是你......什么之后,他看到那么厚的雪就恶心。”
“他说姨,我看见那雪......那雪都是红的,我头难受,胃也难受,可是我不去,杭休鹤就更不吃饭了。”
田素娟看向窗外,白雪覆盖整个院子,杭一朵和高天泽正拿着小锨铲出一条小路,叽叽喳喳的。
老高在厨房里喊她,快开饭了,她应了一声,走两步又走回来,看着杭休鹤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拽了块儿卫生纸塞给他,指指眼下,“擦擦。”
“哎呦两个小祖宗,手都冻红了吧!”田素娟把俩小孩儿赶到屋里去,“中午给我多吃点儿,小朵朵吃不胖五斤不能走啊。”
“嗯!”杭朵儿跑到杭休鹤身边,“爸爸想我了吗?”
杭休鹤把女儿抱起来,看着外面的雪,“好不好看啊?”
“好看!”杭一朵小手比划着,“好大的雪,我可以躺躺,一点都不硬!”
“爸爸躺过吗?”她问爸爸,小脸冻得红扑扑,杭休鹤和她额头相抵,沉默了会儿说:“嗯。”
吃过饭,又在炉子上烤了红薯,吃完杭朵朵还要和天泽哥哥玩一会儿再走。好在两家离得不远,杭休鹤以前租的房子就在不远,房子主人不在东北了,他就长期租了下来。
踩雪的声音十分响,朵朵特别喜欢,这里踩完踩那里,杭休鹤也牵不住她,只紧紧抓着梁璥的手,拇指无意识摩挲他的指节,轻声问道:“玩会儿再进去?”
“不了。”梁璥很快回答,“你们玩儿吧。”他看了一眼杭休鹤,解释道:“有点累。”
“行。”杭休鹤又捏捏他的手指才松开,“那我和小朵朵在外面待会儿。”
“嗯。”梁璥把他的衣服拉链拉到头,扣上羽绒服的帽子,绳子也系紧了,弄得他只露出一双眼睛,“玩一会儿就进屋。”
“知道。”杭休鹤说,“你快进去吧。”
看着梁璥一个人进了屋,灯亮起来,照亮了半个院子。
“朵朵,哪呢?”杭休鹤看一圈,也没看见人往哪去了,小姑娘跟他玩捉迷藏,不吭声。
他踩着到小腿的雪,小声喊:“快出来朵朵,爸爸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帮助!”小朵朵是个非常热心的小孩儿,从雪地里跳出来,“爸爸怎么啦?”
“过来过来我跟你说。”杭休鹤和她叽里咕噜耳语一番,摸摸她的头,“听懂没?”
“嗯!嗯!”小朵朵感觉自己身上担负着重要的担子,攥紧了小拳头。
梁璥进屋之后就去烧热水,一会儿他俩回来肯定全身都冷透了,泡个脚还舒坦。
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这间房子,杭休鹤在这里度过了那样艰难的一年,他总会忍不住想,窗前是不是他经常待的地方,冬天会不会漏风,大着肚子做饭有多不方便,回家来炉子灭了有多冷......
一个人看雪的话,是开心多一点还是孤独多一点。这些于他而言都太痛苦,今晚上要吹吹枕边风劝杭休鹤快点回去。
水开了,他刚把壶拿下来,朵朵就很着急地跑进来,“叔叔!爸爸晕倒了!”
梁璥都没有放稳壶就跑了出去,雪地还是那么难走,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杭休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