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骨笑了笑,说:“如果我没有猜错,朝奉大夫应该是巫祝之后吧?道上鲜少有人用铃铛作为暗器,因为暗器的最基本要求是不惹人注意。铃铛这东西本就不同寻常,再加上随时都会叮叮当当的作响,可不是暗器的最佳选择,朝奉大夫选择铃铛,本意应该并非是想要作为暗器,而是因为铃,乃是巫祝的必须之物。”
铃铛和鞭子,都是巫祝的器材。
朝奉大夫点点头,说:“常听别人说苏爷,今日有幸一见,苏爷的见闻果然不同一般。”
他说着,转头对温舒说:“你好,卫子南。”
温舒眨了眨眼睛,卫子南,这个人姓卫,叫子南,正好和常离所说的传说吻合,或许是卫国的后人也说不定。
卫子南说:“不知道苏爷这次来,打算进什么货。”
卫子南的典当行,平日里做的都是典当的生意,但生意非常清冷,其实也不靠这个养活自己,因为他也做道上的生意,比如说“进货”。
苏骨开门见山的说:“我们听说你这里有一件押物,和卫国野王墓有关系。”
卫子南想了想,说:“好像是有这么件儿物件,不过……这个押物还没有到期。”
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老旧壁钟,说:“今日午时才会到期,变成死当,如果成为死当还没有人领取,苏爷可以买走。”
众人转头看向墙上的壁钟,距离午时还有半个小时。
苏骨说:“无妨,我们可以等等。”
卫子南点点头,说:“也行,那苏爷就等等吧,一到午时,我们便可以商量价钱。”
卫子南说完,似乎没有话要对他们说了,自己坐在票台上,这会儿不睡觉了,拿出一方软帕,将自己的耳钉摘下来,仔细的擦拭。
他的手掌柔若无骨,纤长瘦弱,白皙的肤色和黑色的铃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温舒偷偷打量着,轻轻戳了戳苏骨,低声说:“看来老天爷偏爱这个朝奉大夫啊,不只是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手也这么好看。”
“嗯?”苏骨眯着眼睛,发出一个低音:“是么?那帝君大人觉得,是我好看,还是朝奉大夫好看?”
温舒:“……”比美这种事情,本人说出来不会觉得很丢人么?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典当行里根本没有任何娱乐,连打发时间的电视都没有,温舒起初偷偷观察着卫子南,但后来因为被抓包了太多次,只好收回目光,拿出手机来随便刷一刷。
滴答——滴答——
时钟走的太慢了,简直度日如年,温舒有些尴尬,反观典当行的老板卫子南,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擦完了耳钉,把耳钉佩戴上,又开始擦自己的手链。
黑色的细细铁索,坠着黑色的铃铛,手链一圈一圈缠绕在卫子南的手腕上,解下来竟然将近两米长!
还剩下五分钟……
温舒抬头看了看壁钟,狠狠松了一口气,说:“还剩五分钟,看来这件押物肯定会变成死当的。”
只要变成死当,他们就可以顺利买走,然后去寻找押物上所记录的野王墓。
温舒的话音刚落,“当当当!”的声音响起,这个时候竟然有人敲门。
“当当当!!”
“砰砰——”
“有人么?”
“掌柜?掌柜在不在?”
门外有人大喊着,一边敲门一边大喊,显然很着急。
“掌柜的,我是来赎当的!掌柜在吗?”
卫子南起身绕过票台,对他们说:“等一下。”
“掌柜的!掌柜的!我来赎当啊!”来人很着急的大喊着,不停催促。
卫子南走到门口,将大门打开,就见到一个穿着对襟衣,戴着瓜皮帽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面皮发黄,眼眶凹陷,两腮狠狠缩着,一副吸了大烟的模样。
那中年人赶紧挤进来:“朝奉,我是来赎当的!这是票号。”他拿出一张纸交给卫子南。
卫子南看了一眼写着票号的票据,下一刻目光朝温舒他们飘来,不知道怎么的,温舒心里咯噔一声,没来由觉得大事不好!
果不其然,卫子南说:“看来你们不走运,那件押物是成不了死当了。”
他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票据,说:“有人来赎当了。”
温舒心想果然!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最后五分钟,不不,应该说是最后三分钟,竟然有人来赎当了,你说巧不巧?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巧合。
卫子南拿着票据走进后面的码房,其实就是堆放押物的房间,每个押物上面都系着一个小纸条,小纸条是码纸,上年写清楚号码,典当的人,还有典当的价格,利息和死当的时间等等。
卫子南对应着码纸,拿出一个破破烂烂的小盒子,“哐!”一声撂在票台上,说:“就是这个了。”
那中年男人昏黄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很是兴奋的说:“太好了太好了!就是这个!这是我父亲的东西!我要赎回来,朝奉您算算利息吧。”
旧时候的典当行,都是九入十三出,意思很简单,如果这个东西是十块钱,你去典当的话,只能拿到九块钱,但是想要赎回来,就需要十三块钱,用以比喻典当行的利息极高。
卫子南慵懒的托着腮帮子,伸手拽过票台上的漆珠算盘,啪啪啦啦的拨楞起来,随即说了一个字:“笨。”
温舒低声说:“朝奉这是……在骂人?”
苏骨说:“是押店的内行话,也可以说是暗语,笨是八的意思。”
显然卫子南在和那个中年人讲价钱。
典当行一直以来都很神秘,有很多术语和暗语,就和道上的人一样,如果不是道上的人,几乎听不懂其中的道道儿。
其实很多典当行的术语和暗语,都源自于徽地的地方话,典当行兴盛于徽,朝奉这个词儿,也是从徽地而来,“笨”代表“八”就是如此而来,其实本意并不是什么暗语,后来演变久了,也就变成了各种各样的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