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转星中央区调度站, 一艘通体银白的军用飞船从半空中直直插入规规矩矩排队的商用和民用飞船之中,将本来排好的队形搅乱,顿时引起了无数飞船主人的不满。
一艘艘飞船亮起红蓝交替的灯光,同时通过船载多媒体设备传达着抱怨。
“什么人啊, 军人就可以插队了吗, 老子排了好久了。”
“还是联邦的飞船, 我们帝国人可不让联邦的军队。”
纷纷扰扰之际, 引起众议的军用飞船向其他飞船传达了通讯请求, 接通后,就看见一个全星际人民都很熟悉的人出现在屏幕里,神情端正中透露出一丝急迫:“大家好我是顾昭,很抱歉今天不得不插队, 因为我的妻子虞诗想目前遭遇危险生命垂危,如今我能争取到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大家如有因为今日时间上的延迟造成损失, 我将一力赔偿。也请大家暂时不要把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以免被有心人知晓抢占先机。”
说完之后屏幕就关闭了。房间角落, 虞洛急的团团转,不知道顾昭的亲自请求是否有用,但很快那些飞船都不再发出警示的光芒, 很多还开始自动调整位置, 偏离航线, 为军用飞船腾出最前面的一个位置。
还有人连线上顾昭, 给他发来了一份航线图。
“顾将军,这是一份我昨晚才聘请专业团队计算出来的最新航线图, 通过图上的航线在喘振点之间进行多次跃迁是目前来说到达首都星的最快路径, 希望能帮到你。”
顾昭感动道:“非常感谢, 这正是我需要的。”
宇宙变化万端,航线也是每天都在变,顾昭这次来只是为了接儿子,轻车从简,没有把专业顾问团带过来,手上虽然也有航线图,但显然没有这份最新商业路线图来的最优。
通讯上的年轻女孩回答:“不,能帮到您我非常荣幸,我是帝国人,但要不是您十八年前与阿努珈人那场战役的付出,我的父亲不可能回到我身边,我也不可能获得他的支持在宇宙中冒险,也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给您路线。这一切都是您的善因种下的善果。我祝您和虞夫人白头到老。”
影像关闭,顾昭交代船长将新的航行图上传到调度站。虞洛走到他身边,给了他一个无言的拥抱,然后就默默走到一边,不再打扰顾昭在光脑上调度各种可能会用到的资源。
偌大的船舱里,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地工作,没有一个人说话,低沉严肃的氛围与来时的轻快和乐截然相反。
唯一一个没有岗位的人是虞洛,然而他也在抓心挠肝地思考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拜托妈妈,千万要多支持一会儿,他们甚至还没有见过一次面呀,虞洛愿意把自己剩下的一半寿命都分给她。
刚才顾昭告诉他说,有人趁他不在首都星的时候,调走了所有的安保人员,潜入虞诗想的病房,给她注射了致死量的神经毒素。
原本虞诗想应该在这计划好的短短三分钟内死亡,但巧合的是,迟意浓正好来看虞诗想,他走的是多年前虞诗想怀孕时,顾昭特意给他开的紧急便捷通道,因此也就没被下毒人员发现。
迟意浓因为自己做错了事情,一直想用加倍对虞诗想虞洛母子好来补偿,谁能想到正好遇到虞诗想生命体征迅速衰微,吓得他赶紧进行了抢救。
可惜,歹徒所用的神经毒素见效极快,虞诗想的脊髓和脑干组织内部已经产生了不可逆的脂肪性变,也就是星际医疗发达,才能吊着一口命,现在与活死人无异。
等到极限航行13个小时后,一行人终于到达首都星时,在顾昭的远程指挥下,所涉及的犯案人员已经全部被抓捕归案,关押在军方基地进行严刑审问,军部即将迎来一场血腥清洗。
只是他们的死亡换不回来虞诗想流失的健康。
悬浮车终于停在楼下之时,顾昭冲了出去一路跑到六楼虞诗想所在的病房,看着床上熟悉的枯瘦人影,跪在病床前握住她的手。
这一幕,莫名与上辈子虞洛临死前的记忆重合起来,让他不禁为顾昭,为虞诗想,也为自己感到深深的悲哀。
难道他们这个家庭,注定支离破碎吗?
虞洛在病房门口不敢进去,正在里面忙来忙去的迟意浓见到他,冲过来就问:“希利亚给你带的绿色的箱子你带来了没?”
虞洛点头,迟副长有他的联系方式,给他发消息让他把其中一个希利亚给他的行李中一个绿色的箱子带过来,现在他正拎在手上。
“太好了。”迟意浓急忙示意虞洛打开箱子,说实话兰德帮他收拾的行李太多了,虞洛只打开过其中几个,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居然是满满一箱他在迷宫里面种植过的药草。
箱子采用特殊锁鲜技术,药材都状态良好,迟意浓从里面挑选出来所有的灰紫色细小藤蔓状植物,感叹道:“‘这下总算有足够的幽灵藤可以制作解毒剂了。’”
“迟先生,你是说可以解毒是吗,想想还有救对吧?”顾昭在一旁迫切地问。
迟意浓走到旁边的实验室里提取藤菁素,将它们融入早已准备好的溶剂中,一边娴熟地动作一边说:“‘想要完全解毒是不可能的,这是最新研发的神经毒素,没有绝对匹配的解毒剂。有了藤菁素,已经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但最多化解掉虞诗想体内一半的毒性,已经造成的伤害却改变不了。”
他将小小一管药剂注射进虞诗想的静脉,仪器面板上,病人的各项数值一下子改变了很多,更接近正常人的水平。
“命保住了。”迟意浓宣布,“可是以后即使能够苏醒,脑干受到损伤后,也会终身需要依靠伤残机器人来辅助生活。”
更何况,虞诗想本来就这么多年都没有醒过。
这是迟意浓没有说,但在场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一句话。
不管怎样,一直与死神抢人的病房总算重新平静下来,迟意浓左右看了看,默默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沉默无言的父子两人。
虞洛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虞诗想床边,静静凝视这个他现实生活中第一次见到的女人,也是他唯一的,妈妈。
虞诗想看起来和电影里惊艳世人的“黄金美人”完全没有任何一点关联,非要形容的话,她更像是一具在世骷髅,蜡黄的皮肤包裹着清晰可见的骨架,小朋友见了会被吓得嗷嗷大哭。
虞洛慢慢俯下.身来,在虞诗想凹陷的脸颊边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妈妈。”
他呢喃。
“我是阿晚,我来见你了。”
“你开心吗?阿晚见到你,和想象中一样开心,可是也有一点难过。”
顾昭红着眼眶看着虞洛的动作,没有说话。
虞洛觉得这个昨天还看起来像山峦一样伟岸的男人简直要被压垮了。
蓦地,他感受到一股奇异的联系,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那么点微小的精神力像鸟类刚生出的最细小的绒毛,试图与他的精神接上端口。
虞洛连忙屏气敛声,集中所有精神,试图抓住这小小的精神力。
终于,两股精神力汇合,虞洛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好像来到了一个真空的世界,在这里,他好像化作了澎湃的大河,波涛汹涌,奔腾不息。而他努力想要与之联合的,只是一个快要干涸的小沟渠,也许只有人类的手指那么粗。
虞洛下意识地收敛了大河,让其分出小小的一缕,与小沟渠中的水进行交汇。
听见了,他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