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清晏卡了壳,恰好上课铃声响了起来,他翻了江檀一眼,便自己写作业去了。
虽然周清晏和江檀住在一个小区,甚至还是对门,但他们两从来就没有在上下学的路上碰到过对方,周清晏都要怀疑他两是不是真的住在一栋楼里了。
这天晚上放了学,周清晏还是和以往一样刚打铃就冲出教室,一个人快步走了回去。
他约了老K晚上连线打游戏,结果刚连上麦,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是周权的。周清晏让老K等他一下,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今夜的月亮被一朵厚重的云给遮住了,月光像被打了马赛克一样模糊不清。路灯忽闪忽闪的,一大群被光吸引的飞虫围着那个积满灰尘的灯罩飞来飞去。
周清晏接通了电话,周权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清晏,你已经去上课了吗?新学校怎么样?能适应吗?”
周清晏轻轻咳嗽了一声,他眯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想了想,“新学校挺好的,我就是不太适应,我还是觉得平宁比较好。”
周权沉默了,过了片刻才继续说,“不适应新环境很正常,过几天熟悉了就好了。”
“爸爸。”周清晏的语气突然委屈起来。
“怎么了?”
“你和妈妈最近是不是闹矛盾了呀?”
“……没有呀。”
周清晏的语气柔和下来,“那就好,我那天不应该和王启明打架的,我已经知道错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是我儿子,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行了清晏,爸这边还有事,你要是缺钱了,想买东西了就和爸说,爸给你拿钱,行了我先挂了。”
嘟嘟嘟……
周清晏深吸一口气,把手机丢到沙发上,转身去洗浴室洗了一把脸。
等他再登入游戏的时候,老K发语音问他刚刚在干嘛。
周清晏笑了笑,他无所谓地回答,“在和我父母互相折磨。”
第7章
如果一个家庭出现了裂痕,孩子一般是最无辜也是最容易受伤的那一个。小孩子的心思敏感而细腻,他们往往不会想要看到自己的父母分开,对于他们来说,一旦父母离婚家就不完整了,所以他们会想方设法地讨好父母,去换取那一点可怜的安心。
周清晏也不希望周权和徐燕分开,只不过他想要的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家,而是一个痛苦的家。
他知道徐燕和周权早就看彼此不顺眼了,恨不得对方立即下地狱,但可惜的是为了自己他们还得继续扮演一对恩爱的夫妻,把所有的不满和愤怒都生生咽下去。
每当他看到他们在自己面前努力装恩爱时,他都会忍不住笑出来,那是一种含着恨意的讥笑,或者说嘲弄。周清晏把这视为一种报复,一种幼稚但管用的报复。他希望周权和徐燕这辈子永远都别分开,永远假惺惺地在折磨彼此,就像他一样。
虽然老K说他这样的想法太极端,但周清晏就是放不下,他没法原谅他们,却也说不出自己到底在怨恨什么。
他的报复就这样一直持续到高一,从未出过差池,直到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的前一周。
那天的黄昏太阳又大又红,周清晏像往常一样一个人回家,所有的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他在一条巷口遇到了王二百。
王二百的本名叫王启明,是周清晏隔壁班的同学,因为体型很胖平时又很嚣张跋扈,所以大家私底下都管他叫王二百,说他是二百斤的气焰,二百斤的赘肉。
周清晏和他不熟,那天遇到了也没打招呼,但王二百却跟认准了他一样,叫两个小弟把周清晏给堵在了巷口。周清晏以为他们是想要钱,都准备拿钱包了,结果王二百一脚把他踹到墙边,开口就骂徐燕是个不要脸的贱货,说她勾引了自己老爹。
没搞清楚问题的周清晏一下就懵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王二百说了什么,对方就把照片甩到了他脸上,照片上是光着上身的一男一女,男的他不认识,女的他很熟悉,正是徐燕。
“你妈真不要脸,都结婚了还勾引我爸,恶心死了,你就和她一样恶心。”
王二百话还没说完,直接上去又打了周清晏一拳,周清晏低着头没说话,他感觉有什么热热的湿乎乎的东西正在顺着他的鼻子往下流……
“你回去和你那个贱货妈说,让她离我爸远点,不然我以后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王二百说完还朝周清晏身上啐了一口唾沫,“贱种。”
周清晏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感受了,他只记得自己的耳朵一直嗡嗡的,就像是老旧的电视机变成雪花屏以后那样滋啦滋啦地响。
他擦了一下鼻子里流出来的血,闷声叫住了王二百,“喂。”
王二百不耐烦地转过身看了他一眼,讥笑道,“怎么贱货还没挨够打?”
周清晏缓缓抬起头,从墙边站了起来,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看上去格外的瘆人,还不等王二百反应过来,一个空啤酒瓶就砸上了他的头,鲜血和玻璃渣子落了一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王二百身边的两个小弟吓得不轻,他们本来想上去拦住周清晏,但周清晏手里还拿着半个已经碎掉的啤酒瓶,尖锐的玻璃尖上还带着血迹。
周清晏站在倒下的王二百身边笑着朝他也啐了一口唾沫,“你特么骂谁贱种呢?”
王二百被砸晕了压根没法回答,他的那两个小弟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傻逼。”
周清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120,把酒瓶子丢在原地,就回家了,他的脸上和衣服还有血迹,但他压根不在乎,洗了一把脸就回自己房间做奥数去了,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后来王二百被查出轻微脑震荡,住了一周医院,出院后脑袋上还裹着厚厚的绷带,他爸妈气不过跑到学校来找周清晏的麻烦。
周清晏当时正在教室里上课,他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找过来,直接承认是自己干的了,但不愿意和王二百道歉。班主任问他为什么,他只是冷漠地说,“该道歉的不是我。”
因为打人这件事影响很恶劣,徐燕和周权很快就来了学校,这还是班主任第一次见到周清晏的父母。她领着双方坐在办公室里商量怎么解决,徐燕和王二百的父亲相视一眼,都没说话,倒是王二百的母亲一个劲要求必须严肃处理,不然就要去法院起诉。
周权问她想怎么处理,要多少钱。女人瞥了徐燕一眼,冷哼一声,“我不要钱,我们家也不缺钱,我要他退学。你们要是不同意,我有的是办法让他退学,伤了我儿子想赔点烂钱就想混过去?做他妈的白日梦呢。”
事实证明王二百他妈确实挺有能力,也确实不缺钱,周清晏被学校给劝退了,准确的来说是被平宁的所有学校都劝退了,哪怕他高一联考一直是全市前几名。
从学校回家的那天是周五,外面飘着小雨,天空是灰蒙蒙的看不到光,雨也像是黑色,粘稠得与拉丝的芝士一样,就是打在脸上有些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