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过那也已经是几十年前的故人了,她已经死了。”
男人的脚步并未放缓,背影挺拔,看上去并未对这处有什么留恋,“你是南疆人,想来你应该会喜欢这,这处冬暖夏凉,曲径幽深,很适合居住。”
“居住?你明明就是囚禁。”墨云旷走着走着便嗤笑一声,将对方的目的坦明,“我要在这生活多久,五十年还是一百年?我可能活不了这么久。”
“等我成仙那日你便可以离去。”男人停住了步伐,侧过脸低声道。
“成仙……”墨云旷呢喃了一遍,最终叹了口气,他停住了脚步,对着萧白开口,“简书以前曾同我讲过有关他自己的事,他同我说他这一生无亲无故,唯有你将他带入了仙门,他很感谢你给了他一个归宿,只是这个归宿实在太过于清冷了,我不知你过往如何,也不知你所追求的剑道是怎样的,但我很清楚你从来都没有回头看过,你舍弃的东西绝对远超你得到的,萧白,你这样的人一定活得很累。”
墨云旷说完好一会儿男人才缓缓转过头来,黑发之间穿插着缕缕银丝,使得整个人看上去变了许多。墨云旷知道这是夺舍的缘故,萧白本就活了百年,也怪不得先前遇到之时明明是个少年却是满头白发。
“是你太过庸俗,拘于情爱是最不该的,你如此,书儿也是。”
萧白说完后两人便都沉默了下来,墨云旷跟着对方走进了那间阁楼,坐在了那阁楼最高处,墨云旷来南疆以来就没去过什么好地方,甚至有段时间一直躲在地窖之中,都没能好好看看这南疆的美景,如今却只需转个头便能将一切尽收眼底。
墨云旷垂眸看着阁楼底下灿烂盛开的神儡花丛,琥珀般的眼眸闪过一抹温存,片刻突然开口:“在开始之前,你能不能还我个东西?”
“什么东西?”萧白不太明白,他不记得自己拿过墨云旷什么。
可墨云旷却只是收回目光侧过脸指了指他头上的那抹银色:“你头上的簪子是好些年前我送给简书的,它不归你,所以你得将它还给我。”
第144章 帘外雨潺潺
“这支簪子?”
萧白伸手取下简书一直用来束发的银簪,简书身为无峰山最为尊贵之人,用的都是最好的,就连茶具都得用白玉镶成,萧白原先也不明白为何其束发的会是一支如此简单的蛇形银簪,眼下墨云旷一说便也明了了起来。
取下簪子,长发如瀑般倾泻而下,萧白将那银簪递还给了墨云旷,墨云旷伸手接过看也没看便揣入了怀中。
“时候不早了,开始吧。”
萧白带墨云旷来这本就是为了花菟蛊中的练化一事,如今他夺舍多日,心神极为不稳,倘若再拖延下去必会走火入魔暴毙而,到那时候还得墨云旷来给他续命。
这回墨云旷也没有拒绝,他起身朝着萧白走去,边走边道:“我生来便被炼作了花菟蛊,这是我极为悲哀的过往,所有的痛苦我都受了,可唯独错过了要救的人,我以人形游走世间却不想自己早已不算作人,我以自身养蛊,最终也会被蛊给吞噬而终。”
这是属于墨云旷的结局,不论是原书之中,还是现在。
墨云旷一点点将自己手腕上的绷带取下,露出那早已满目疮痍的胳膊,在阳光之下分外狰狞。
只是这般惨状并未激起面前之人的怜悯,他取下佩剑反手在墨云旷的手腕处狠狠划下一道口子,鲜血喷涌而出,而面前之人却是俯下身子张口含住了那伤口。墨云旷的血被灌入对方的体内,因为自身被炼化为蛊的缘故,墨云旷的血不比常人,是有毒的,这也是寻常毒对墨云旷没有作用的缘故。
花菟蛊血进入到了对方体内那一刹那,墨云旷紧闭双眸开始运功。他是母蛊,炼化子蛊的过程也并不算陌生,这些年来他炼了许多,只是第一次炼化人罢了。
想到这墨云旷还觉得有些好笑,这说来也稀奇,原主被迫炼化成了蛊,谁想这世上竟还有人主动放弃做人。
被炼化成子蛊有性命之忧,不过显然萧白并不会因此丧命,他毕竟是剑尊,内力和功法世无其二。
明明是简书的皮囊,对方却偏偏与简书完全不同,墨云旷缓缓睁开眼垂下眼帘看着身前之人散落的长发,他已经很久没见到简书了,他很想他。
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对方。
在脑海之中的神经被牵扯的那一刻,墨云旷便知道自己成了,本就杂乱的思绪被冲撞开,墨云旷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心神。
墨云旷最讨厌的就是养蛊,这些年来他从未有一刻是彻底安宁的,因为蛊虫很吵闹,而他能听到它们的争吵声,就在他的脑海之中。
这一刻也是如此。
他竟是能清晰感受到萧白的痛苦,魂魄被撕扯的灼烧痛感,也怪不得对方这般着急来寻他,这般痛楚一般人根本无法承受。
在炼成的那一刻,男人缓缓睁开了眼,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痛楚缓和了许多,而相对的是墨云旷脸上显露出的不适,母蛊分了子蛊七成的伤痛,自此以后只要母蛊不死,普通的伤病便带不走子蛊的性命,更不会因夺舍走火入魔而亡。
从此他可以放心地去追寻他所谓的剑道。
这便是他想要的,也是他舍弃了一切得到的。
只是没想到的是在体会到萧白心神的那一刻,墨云旷竟是捂着脸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边狂笑不止一边往后退去,脸上的伤再次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裹着的纱布,随后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看着自己所爱,就算已经变得无比陌生,可墨云旷还是死死盯着。
他突然想起了当初在那牢笼之中自己昏迷之时梦中所见,梦中简书牵着他一步步顺着山路走去,或许那时候他就该和对方走的,这样还能早些与对方相遇。
怀中的那抹银色被突然拿起,墨云旷毫不犹豫地拿着那支银簪朝着自己的脖颈刺去。
母蛊一死,子蛊必会随之而亡。
他想去寻简书,可他不甘心放任这个夺去他所爱之人留存于世。既然他无法杀死对方,那他便要与其同归于尽。
“你要做什么!”
在意识到墨云旷的意图的那一刻男人猛地抬起眼,刚想起身阻拦却不想那一刻身形顿了一顿,神经变得刺痛,这叫萧白瞬间意识到是墨云旷身为母蛊在控制他。
他想带着他一起死。
一旦墨云旷死去,他所做的一切便都白费了。
“休想……”
墨云旷本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够快的了,可就在银簪刺入肌肤的那一瞬间,刺痛传来,可下一刻他的手就被整个折断,刚刚还被控制住的男人已到了他的身前,将他的手腕折去,骨裂的痛让墨云旷闷哼一声,还未等他反抗一道剑影闪过,竟是挑断了他的手筋。
“唔!”墨云旷全身痛到开始冒虚汗,他还是低估了这位剑尊的实力,对方根本不是他所能控制住的。
正如对方当初所说,只要他想谁死,谁就会死。
“你真的太不乖了,我要把你的手筋脚筋全挑断,这辈子将你关在这望月阁中!”
萧白被彻底激怒,他差一点,就差一点,他的全部就会被墨云旷毁于一旦。他揪起墨云旷的领子,看着对方惨淡的面容,以往漂亮到谁都要多看一眼的脸此刻却是无比颓废,这些时日的折磨叫那双桃花眼中都失了光亮,可对方却一点都不害怕,即便全身都被束缚。
他只是看着他,嘴角勾着,却像是在看另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