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八点时,睡得迷迷糊糊的宋思阳听见手机嗡嗡嗡的振动声,须臾,床上一阵窸窣,是褚越起身拿着手机走到窗边。
对方压低声音在回电,“嗯,明天九点的会议.....今天的行程都往后推一推。”
宋思阳悄然睁开眼凝视着昏暗光线里笔挺的背影,褚越光洁的上半身裸着,线条流畅的背脊附着着恰到好处的肌肉,像一条绵延的山脉一路往下,两条笔直的长腿裹在从衣柜里搜刮出来的黑色宽松家居裤里,只是这样简单居家的打扮也有让人脸红心跳的气韵。
一具全然成熟、极具侵略性的男性躯体。
宋思阳瞥见褚越肩头处的两道挠痕,被烫到似的,从脸到身体都在发热,只好闭上眼睛假寐。
褚越结束通话,缓步回到床边坐下,片刻,握住了宋思阳的手腕。
宋思阳没动,察觉到褚越在揉他腕上勒出来的红痕——昨晚褚越用衣物将他的手捆了起来,捆得太久,解开时已经红肿充血,现在痕迹显出来了更是青青紫紫一片,连转动都有些困难。
宋思阳咬着牙忍受手腕上的酸胀感,可在褚越按到淤青处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这才颤颤地睁开了眼睛,对上那双黝暗的眼瞳。
褚越刹那松开他的手,道:“既然醒了就起来。”
话罢啪嗒打开了灯,骤亮的光线刺得宋思阳眼前彩影斑驳。
适应了光亮后,他慢吞吞地挪着酸痛不堪的身体坐起来,眷恋地摸了下残留在他手腕上的属于褚越的温度,神情惘然。
褚越给林叔打了个电话,让对方送干净的衣物上来,不一会儿就传来敲门声,林叔放下衣服就离开。
宋思阳忍着不适起身穿衣,被过度使用的地方仍存留着饱胀和酸痛感,却没有半分粘腻,昨晚后半夜他虽意识模糊,但也有褚越抱他到卫生间清理的印象。
对方将意识不清的他放在沙发上,还翻箱倒柜找出干爽的床单被褥,把满是水痕的床简单收拾了一遍后才拥着他入睡。
宋思阳瞥了眼堆在地上皱巴巴的布料,艰难地抬起软趴趴的腿穿裤子,难受得皱起了眉。
洗漱后他找出新的牙刷和毛巾递给穿戴整齐的褚越,却迟迟等不到接过的手,反而收到了一句,“施源在你这里住过。”
并不是询问的口吻,说明对方早就知道了,宋思阳抿了抿干涩的唇,忐忑地嗯了声。
“你们还睡一张床?”
宋思阳眼皮狠狠跳了下,涩声说:“他睡沙发。”
褚越这才伸手接过梳洗用具进卫生间。
宋思阳想到对方类似于质问的语气,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但他不敢自作多情,望着一地干涸的脏脚印,挪着腿去小阳台拿拖把。
褚越洗漱完出来就见到宋思阳动作笨拙地在拖地,太阳穴突的跳一下,语气也冷冰冰的,“别收拾了,拿上重要证件,其它东西都不用带。”
宋思阳茫然抬眼,“什么?”
他不明白褚越的意思。
褚越徐步上前,垂着眼看他,“不想跟我走?”
宋思阳神情一凝,诧异地微微张大了眼睛,可是褚越下一句话就让他还未浮起的未名情绪又沉了下去,“据我所知,你转正后一个月工资五千多,三百万,你得不吃不喝攒四十五年。”
看着宋思阳刹那灰败的神色,褚越有几分快意,但随之而来也是在提醒他宋思阳曾经放弃过他的事实。
许久不曾尝到苦楚的心脏又隐隐作痛,他顿了顿,接着用言语做刃,伤人又伤己,“你不是最喜欢拿褚家的钱吗,我给你开五倍、十倍、二十倍,够不够买你?”
褚越的话带着明晃晃的羞辱意味,宋思阳满脸难以置信,眼睫颤抖,艰难开口,“我有工作。”
“那就辞了。”
若说宋思阳昨晚还存着一丝妄想,这会终于确认褚越只是单纯地在怨恨他。
他知道当年的事情对褚越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他愿意弥补,但是他好不容易才大学毕业——尽管不是什么名牌高校,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有了为之奋斗的目标,要他放弃这一切,无异于抹灭他这四年的努力。
他望着褚越,片刻,终于对褚越说出那句太迟的道歉,“对不起.....”
“不需要。”褚越声线冷冽,“宋思阳,我不想听你忏悔,也对你的借口没有兴趣,我只记得当年你怎样伙同褚明诚让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无地自容。”
在别墅惊险的一幕如同飞霜一般朝宋思阳袭来,他仿佛又见到了倒地不起的褚越,隔了这么久,深深的恐慌和愧疚依旧日夜折磨着他。
褚越握住宋思阳的手,重重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你听到吗,医生说再晚一步就没救了。”
宋思阳掌心感受到对方的心跳,那么蓬勃有力,一想到这颗心脏曾因为他而停止过跳动,他便无限惶惶不安。
昨夜他虽不好意思细看,但也隐约瞧见对方胸膛处骇目惊心的疤痕,像是狰狞的爬虫覆盖在结实素白的皮肉上,象征着这具躯体的主人曾经历过一场生死劫难。
太多因素导致了这样一场意外发生,是褚越的控制欲让他难以忍受也好,是褚明诚的威逼利诱在推波助澜也好,亦或者是他当局者迷选错了也好,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他确确实实欠了褚越半条命。
至于那三百万——他本该可以有更好的规划,可每每碰这笔钱,眼前就会浮现褚越知晓他拿了褚明诚“报酬”时青白的脸色。
谁都可能心安理得地使用这笔钱,唯宋思阳不可以。
这些话他不会告诉褚越,对方信不信另说,他自己都觉得说出来太惺惺作态。
但既然欠了褚越,他理当要还。
顷刻,宋思阳喉咙哽塞地做出决定,“我去拿证件。”
他勉力抬头对褚越抿唇笑了笑,对方神色略有松动,这才放开他的手。
宋思阳的证件不多,都放在柜子的文件袋里,一抽就能拿走,又拿了些重要物品,一并塞进行李箱里,怕褚越等急了,动作很快,不到十分钟就跟褚越说可以走了。
他犹豫着多问了句,“我以后还能回来收拾吗?”
“我会找人处理。”
宋思阳明白了,这一趟离开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
两人出了房门,正好和隔壁的情侣撞上,宋思阳感应到二人揶揄的目光,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