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阳第一反应是褚越知道了肯定会生他的气,犹豫不决,下意识地摇摇脑袋。
何明慧鼓励道:“有外婆给你撑腰,你只管说。”
宋思阳对上老太太一双沉淀了岁月的稳练的眼睛,心里有根太久没有被拨动的弦铮铮响着,他抿唇,声音沙哑,“我想,想去盛星看看.....”
“这就对了。”老太太十分欣慰,“你要是自己不敢去,我让乐乐陪你,小越那边你不用担心,外婆不会让他胡来的。”
何明慧半个身子都踏进棺材的岁数,还要操心孙辈的事情,实在劳心劳力,但若真要她放手不管,她就算是闭眼都不安乐。
宋思阳眼睛发热,诚挚向老太太道谢,可念及褚越,依旧是心绪不宁。
他想,他悄悄地去,悄悄地回,只要褚越不发觉,想必就能相安无事。
他只是太想见见旧友,太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
就这一次,让他满足自己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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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越站在宽阔的落地窗前静望着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江水,有风吹过,江面泛起一层又一层的褶皱。
已经三天没和宋思阳见面了。
这也是四年来对方第一次远离他的掌控。
淡淡的焦虑和忧惶时不时在他身边游走,让他心浮气躁。
宋思阳像是他的一定安心剂,需要时时刻刻确认药剂够份量,他才能心无旁骛地去处理除了宋思阳以外的事情。
可每当他想不管不顾地将宋思阳从姚家带走时,宋思阳在车里的怃然的神情就会提醒他对方在庄园别墅过得并不快乐。
姚隐有句话说对了,宋思阳怕他。怕到不敢在他面前流露出真实情绪,亦不敢跟他坦诚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样的认知让褚越胸闷气短。
他享受宋思阳只能倚赖他而活,却无法留住宋思阳明丽的笑脸。
丝丝缕缕的挫败感折磨着他,让他难得地强迫自己放长了手中的风筝线,让宋思阳在远离他的领地里活动片刻时光。
但无论如何,终究还是要回到他身边。
在这件事上褚越深知自己孤行己见,可他无法忍受宋思阳的眼睛看着别人,无法容忍宋思阳分心去关注与他无关的事物。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把宋思阳缩小了时时刻刻揣在兜里,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
这样的想法病态且荒谬,他依稀觉得自己不仅仅患了生理上的疾病,也许心理也出现了问题。
褚越垂在身侧的指尖焦躁地缓慢摩挲着,末了,深深叹一口气。
就当他是病入膏肓。
他只是舍不下宋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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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嫂,快点快点,司机在等了!”
少年纤长的身躯在大门口跳动,挥着手高声催促。
见宋思阳磨磨蹭蹭,姚隐干脆上前一把揽住对方的手臂,“走快点。”
宋思阳被少年扯得往前走,走进洒满阳光的院落,走出高高的铁门。他惴惴地回头望,何明慧盘着佛珠站在入户门口,慈祥地朝他笑笑,无声道:“去吧。”
这一声给了宋思阳莫大的力量,他咬了咬唇,与姚隐一同钻进了车后座。
姚隐担了与宋思阳一同回盛星的重任,很是活跃,挨着宋思阳问东问西。
宋思阳听他左一句表嫂右一句表嫂,微红着脸跟他商量,“你可不可以暂时别这样叫我?”
姚隐嘻嘻笑,“你害羞了是吗?那我叫你阳阳哥?”
宋思阳点点头。
车外的景色既熟悉又陌生,他回来这座城市多年,却并未真真正正地好好看一眼。
连盛星都换了地址。
过往一幕幕跃上心头,他有些紧张与不安,又很是激动兴奋,掌心微微出了点汗。
姚隐渐渐安静下来,靠在车上小声地哼着歌。
近了,更近了。
穿过大街小巷,盛星的牌匾在光影里清晰可见。
宋思阳心如鼓擂地下车,怔怔地看着眼前陌生的新楼,里头传来小孩子嬉闹的声音,却再也没有人扑着上来抱他的腿,笑着喊他思阳哥哥。
近乡情怯,宋思阳竟不敢上前。
须臾,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开了铁门,扬声问:“请问你找.....”
视线与宋思阳的对上,声音戛然而止。
短短的一个对视,让宋思阳热泪盈眶。
他咽下喉咙的酸涩,哽声问候不见多年的恩人。
“周院长,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