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盐像是被惊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看他们。
陆奕珩的脸上便露出欣喜而愧疚的神色。
许妈妈怕自己在,两人不好开口,便忙说:“你们先聊,我去给你们切水果。”说着,忙退出去了。
“盐盐!”陆奕珩鼓起勇气叫了他一声。
昨天唐朝打电话给他,跟他说,他把十年前的事情都告诉许盐了,许盐很激动,事情也许还有转机,他听了,一方面心里高兴,许盐有触动,说明他还有机会;另一方面,却也有些忐忑,他怕许盐不相信他,也怕现在的自己太过混账,即便许盐原谅了十年前的自己,也未必会原谅现在的自己。
他走了几步,却渐渐停下脚步,没敢再往前走,靠近许盐了。
他双眸带着期盼地望着许盐,好像在等待天神赦免自己。
许盐果然没有之前那样抗拒他了,脸上没有露出那种幽怨而害怕的神色,他只是转回头去,不去看他,说:
“你来干什么?”
“我……我想跟你说……跟你说点事。”
“什么事?”
“盐盐,我想跟你说,唐朝说的都是真的!”陆奕珩鼓起勇气,只觉自己心跳得飞快,好像自己还是十年前的那个少年,面对自己喜欢的人,那些埋藏在心底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没有觉得你恶心,也不觉得你丑,恰恰相反,我觉得你很可爱,很善良,尤其是每次我跟你说话,你看着我的时候,眼里都有亮光……你让我感觉我是被需要的,我是自由的,我不是什么物品,我就是一个被人需要的人……”
他说得语无伦次,可心尖像被烫过一样,又热又痛。
许盐也怔住了,不由转过头来看他。
“你看这个……”陆奕珩朝他伸出手来,掌心里,是灯光下闪闪发光的校徽。
校徽已是十年前的物品了,可是看得出来,被主人保存得很好,丝毫没有生锈蒙尘。
“这是你的校徽,我看见它在你领口上松了,没有提醒你,后来趁你不注意,把它摘下来了,一直保存着……”陆奕珩的黑眸也带着惊人的亮光,像那枚校徽一样闪闪发亮,他伸着手,像个向心上人送巧克力的少年,虔诚而渴盼,“盐盐……那时候每天放学,我最期待的,就是去打篮球,你会替我看书包……有一次,我们班的一个男生见你替我看书包,就想让你帮他也看一下,是我跟他说,你只给我看,所以篮球场上,从来没有第二个人让你看书包……”
那时候的他的确很幼稚,什么都不会做不会说,表达喜欢的方式,就只是,让许盐替他一个人看书包……
“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是我爸爸……我是一个懦弱的人,我恨他,可我也怕他,我怕他来找你,怕他对你像对我一样,打你,甚至告到学校去,让你退学,他是个疯子,他真的做得出来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不敢承认,一丝一毫都不敢承认啊……”
说到这里,陆奕珩捂着额头,忍不住哭了起来。
许盐是第一次见他哭。
他见过他太多表情:冷漠、嘲讽、高兴、愤怒、温柔,却唯独不曾看他哭。
他哽咽着说:“盐盐,我知道你爱我爱得很辛苦……是我过于自私,我一心只想着摆脱陆寿旬,十年后遇见你,还是想着摆脱他,我想听他的话娶高琳,然后得到陆氏,再摆脱他的控制……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心情……”
“我不知道你被他们欺负了,我真的不知道,如果那时候我就知道他们欺负你,因为你喜欢我而欺负你,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说到这里,陆奕珩情不自禁地向他跪下来,愧疚地望着他:
“盐盐,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求你原谅,不是每一个人做错事都会有改过的机会,更何况你受的伤并不是一句话能够弥补的……我只希望你,希望你解开心结,放过你自己,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你很好,你很优秀,你才是受害者,你不可耻,可耻的是那些欺负你的人,可耻的是我,盐盐!”
第66章
许盐以为自己会硬下心肠不理会陆奕珩。
然而事实证明,当陆奕珩跪在他面前含泪忏悔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尤其当陆奕珩说“你很好,你很优秀”时,连他也禁不住眼睛酸涩。
好像小孩子一直含着委屈,没有人注意,没有人关心,终于有个人向他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说你的委屈我都知道。
更何况这个人是他爱的人呢。
他觉得自己忽然就被救赎了。
也许他这么多年的逃避,正是因为得不到肯定,他一直都在否定自己,他觉得自己配不上陆奕珩,没有资格喜欢他,甚至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然而现在陆奕珩肯定了他,说他很好,说他很优秀,说他一点也不可耻……
他的心忽然就彻底融化了。
他说:“你起来吧。”
“盐盐……”陆奕珩犹豫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起来吧,我忽然就想明白了。”许盐抹了一把眼睛,唇畔带着一点笑意,“嗯,想明白了。”
陆奕珩闻言,眼里迸发出光亮:“真的吗?盐盐,你解开心结了吗?不会再折磨自己了吗?”他站起来,欣喜得有点不能自已,跪久了腿麻都没注意道,“要不要明天叫你的心理医生再来做个心理评估?看一下是不是继续吃药……”
他说着,不知不觉走过去,伸手想去牵许盐的手,却被许盐一下子躲开了,他怔住了。
不过这时许盐的脸上并没有幽怨或者害怕的表情,他带着一点自信和张扬,说:“我只说我想明白了,我又没说要原谅你,你少自作多情。”
陆奕珩很快反应过来,不过许盐虽然拒绝他,他却并不感觉多难过,只觉欣喜:
“好,没关系,盐盐,只要你好好的,不再像之前那样……我就很高兴了,真的。”
“那你走吧,回去啊。”许盐别开脸不去看他。
陆奕珩不知道他在揶揄自己,只以为他不想看见自己,脸上流露出一点心酸,却是笑着道:“嗯……我走了,盐盐,我会让季思羡过来给你做个心理评估,我还是不太放心……你有事打电话给我……”
说到这里,他想到什么,有些落寞地说:
“汤子骏忙的时候,有事也可以找我帮忙。”
他说着,留恋地看了许盐一眼,转身欲走。
“我什么要麻烦汤子骏?我不能麻烦你吗?你做了这么多的错事,就想这样拍拍屁股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