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鹤抬头,对上一双盛满不快的下垂眼。来者不善,他谨慎开口,“我来看看,不一定上场。”
“嗤,怎么?舍不得你的正选位置?”
正选,比赛时能够第一批上赛场的球员。在初高中比赛的赛场长,只要正选没出意外一般不会上替补。普通学校中替补和正选之间的水平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许鹤没回话,将笔记本拿在手里,上半身微微向后,靠在塑料座椅的椅背上打量起对方。
少年看上去像是经常锻炼的类型,身高178左右,在初中已经算是不错得身高了。
他额角有些汗,看上去顶不住这种审视的目光,最后耐不住轻哼一声,挑衅道:“你干什么?不敢说话了?”
许鹤弯起眼睛,“你是哪位?”
少年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这绝对是在挑衅!许鹤跟他同队两年,怎么可能不记得他的名字!一定是在羞辱他!
他气得薅起袖子,“槽,你他——”
“王一民。”傅应飞打断他的脏话,淡声道,“让一下。”
王一民脸色骤变,他不敢惹傅应飞,这人对谁都没什么好脸色,成天板着脸,说话不是嗯就是哦,又凶又木讷。
他憋着一口气挪开几步,然后就看见对谁都没有好脸色的傅应飞将一个一升的大水壶塞进许鹤手里,“喝点。”
王一民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听到这种命令的语气后许小少爷哪能喝?
不吵起来才怪。
嘿嘿,打起来,打起来!
许鹤的良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小时候实在不应该在理直气壮接受照顾的同时还要跟傅应飞吵架。
这人不是挺好的吗?除了说话不好听,有什么可以吵的呢?
许鹤打开壶嘴上的扣,在王一民震惊而不理解的目光下乖乖灌了一口。
清甜的温水顺着喉管落入胃袋,划过喉管的时候带着一丝清凉,抚平了之前咳嗽带来的痒意。
居然是甜的!
许鹤瞪大眼睛看向傅应飞,“这里面是什么?”
“是枇杷膏冲的水,我刚刚去校医务室申请的。”
傅应飞说得稀松平常,仿佛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他从兜里掏出一瓶小小的京都念慈菴枇杷膏放在许鹤手边,“柏医生说这点可以冲一周。”
许鹤看了看枇杷膏。
原来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傅应飞根本没信他信口胡诌的“吃多了”,只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傅应飞不仅发现了他不舒服,还特意去问了校医,然后买了枇杷膏。这人好像只是不太会表达而已。
许鹤端起水壶又灌了一口,称赞道:“好喝,谢谢。”
傅应飞笑了一下,转瞬即逝,许鹤差点没看清。
他夸完了傅应飞才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王一民,对方神色恍惚,满脸不敢置信,好像看见了世界上最匪夷所思的事,嘴里喃喃,“啊?这都不吵架?”
许鹤眉梢一跳,“你很喜欢看我们吵架?”
王一民对上他的眼神,莫名觉得今天的许鹤与昨天的许小少爷完全不一样。好像更成熟了,和他家隔壁那个学金融的大哥哥似的。
可是那个大哥哥都22了!许鹤才几岁?
12!
“你怎么不说话?”许鹤轻笑一声。他记起王一民了,前一世他退队后,王一民确实接任了校队二传的位置,但却在暑假的联赛中输的一塌糊涂,中间的事他已经想不起来,但后来,王一民还是走上了职业排球运动员的路,然后被整整骂了10年……
王一民脸涨得通红,他忍无可忍地撸起袖子,“你.他.妈笑个——”
傅应飞眉头一皱。
王一民顿时噤声,他瞥了眼傅应飞垂在裤缝边能直接对着他脑壳暴扣的手,十分识相地换了一个更文明的话题,“今天测摸高你知道吧?你要是病的连跳跃都跳不了就赶紧退队,到时候丢人现眼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许鹤垂下眼睛,摩挲了一下笔记本的封皮,忽然笑起来,看向傅应飞,“你上次跳多少?”
“320。”
许鹤又看向王一民,“你呢?”
“267……”王一民中气不足。
许鹤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178的身高跳出267的成绩在常人里确实不错,但在排球队就有点不够看了。
许鹤沉默数秒,还没开口,就听傅应飞耿直安慰,“还好,及格了。”
太会说话了。
安慰了还不如没安慰。
王一民敢怒不敢言,二传又不需要跳的高。
“比及格线还多31厘米呢,不错了。”许鹤拖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提醒,“你刚才肯定在想,二传也不需要跳得太高,是不是?”
王一民:……
难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