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来得及回公司,易淮川戴上眼镜,离开了半山墅。
*
大门开了又关,整栋别墅彻底陷入静谧。
梁思思躺在床上,半睡半醒间,她又续上了之前的回忆——
他跟易淮川的再见,是四年前。
那会,她还是晏城影视学院大三的学生,除了偶尔被梁心恬使唤着做替身,她还在一家私密性很好的咖啡店兼职。
她是在给包间送餐时,听到两位女客人提到“易淮川”的。
那三个字,她记了整整十年。
第一次,她违背原则,偷听了墙角。
包间内,年轻的女人是艾滋病患者,被安排将病传染给易淮川。
易淮川不仅是她追逐的光,还是易氏集团开创者的亲孙子。
十五岁夺得高考状元,之后去美国本博直读。回国后,短短一年就掌控了易氏集团的小半江山,并将易氏旗下的天志娱乐做到了国内顶尖。
无论哪个年龄段,他都是人人艳羡倾慕的天之骄子。
梁思思无法想象,他被传染那种病的后果,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允许。
她按照偷听的时间地点,去报信,谁知道刚好遇到被下药的易淮川,意乱情迷中,两人有了第一次。
本就是她不忍易淮川难受,自然没想过要他负责,她当夜就离开了。
谁知第二日,她被带到易家祖宅。
三堂会审的局面,易家老爷子坐在正上方,易淮川在左侧,他父亲、继母、继弟在右侧,梁思思被迫站在一众人面前。
“丫头,你说,昨晚是怎么回事?”老爷子问。
屋内的气氛太压抑,她偷瞄了一眼易淮川。
红木沙发上,他神色冷峻,坐姿随意,低头擦拭着眼镜,一下一下,看似散漫,却又认真,好像压根不关心正在发生的事,自然也没分出一丝目光给她。
这样的易淮川,是她记了十年,连见一面都是奢望的存在。
梁思思的心跳,不自控地踩着他擦拭眼镜的节奏。
她在满胀的情绪中,一五一十交代真相,包括在咖啡店见到他的继母。
“你胡说!”最先出声的,是他的继母,辩解的话自然是对着老爷子,“明明是这个女人想爬淮川的床,怎么还反咬我一口。”
老爷子没理,偏头看易淮川,问:“淮川,你怎么说?”
易淮川慢条斯理地将眼镜戴上,也不看谁,只轻启薄唇:“我不信。”
不信谁,他没点明,但梁思思很急,生怕他误会自己。
她顾不得场合,盯着他,不自觉抬高音量:“是真的,她要害你,我本来想去偷偷报信,才……”
才跟你发生了关系。
她说不下去了,毕竟当时她是心甘情愿,遂红着耳尖低下头去。
“我信她。”老爷子下了定论,“淮川,我们易家向来有恩必报,人家姑娘救了你的命,你就要用一辈子来还。”
梁思思刚想说不用,就听到易淮川喊了声“爷爷”。
但老爷子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盖棺定论般遣散了众人。
再没多久,两人在老爷子的安排下订了婚。
易淮川送她到半山墅那天,她满眼期待地问:“你记得我是谁吧?”
不然怎么会答应跟她订婚。
易淮川看了她一眼,眼神很淡,语气也淡,尾音上扬,带着一丝嘲讽:“替身?”
梁思思满满当当的期盼,被他那两个字戳破了。
他还是不信她。
梁思思歇了跟他相认的心思,只想证明自己没说谎。
易淮川却蹙了蹙眉,不耐烦地打断她:“不重要。”
她以为,他说的不重要,指没感情也可以慢慢培养,却不知他这么多年的隐忍,是迫于爷爷的压力。
她以为,易淮川那句替身,指艾滋病患者,却不知是指她的妹妹梁心恬。
……
梁思思做了一整夜的梦,第二天醒来时,只觉又疲又累。
直到洗完澡,疲累的感觉才被清刷少许。她在衣帽间换衣服时,想了想,给闺蜜兼经纪人苏曼曼发了条信息。
梁思思:【曼曼,我能不能去你那借宿几天?】
离开半山墅,跟易淮川彻底分开,是她昨晚入睡前做好的决定。
但她在晏城没有房产,临时找房子也需要时间,只能从长计议。
苏曼曼的信息很快回过来,简单明了,如她本人一样直接:【?】
梁思思垂眸,抿着唇打字:【我决定跟易淮川分手了。】
只这几个字,好似耗光了她的气力,心重重的,往下坠。
苏曼曼什么都没问,言简意赅:【我来接你。】
梁思思打起精神,收拾了几套换洗衣服,等苏曼曼一个【到了】的信息过来,她推着行李箱出去。
门外,正午的阳光很好,温暖舒适,跟别墅里的冷清压抑,形成鲜明对比。
梁思思回头看了一眼——
这里,她住了四年,依然是当初搬进来的样子,空空荡荡,规整刻板。
客厅里,唯一的私人物品,就是地上碎着的瓷片和散落的小雏菊,相较昨日,它们更显颓败和残破。
梁思思喜欢小雏菊,因为它的花语是深藏的爱。
现在,这爱破了、碎了,她也终于可以丢掉,好好做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