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2 / 2)

禁毒支队,年长的上有老下有小,年纪小的警校刚毕业没几年。

此时听说放假,有家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家里回去给老婆跪榴莲。

动不动就消失音讯全无生死不知,换谁谁也扛不住。

几个没成家的小伙子凑一块:“好像上班以后就没出去玩过,要么坐车里蹲点,要么蹲沟里监视嫌疑人,感觉自己都快跟社会脱节了。”

“所以咱们找个近点的地方爬爬山看看水?就那种短途的,如果有什么事儿,队长一个电话也就赶回来了。”

“我觉得可以!洲哥你觉得呢?”

顾清淮:“我不去。”

有个年纪比他大点的师兄,姓李,此刻以过来人的语气好心劝他:“你天天这样跟毒贩打交道,又不接触新的人,给你介绍的女孩连看不看直接拒绝,这辈子真就一个人过?”

顾清淮眉梢微抬:“也没什么不可以。”

师兄并不意外:“但是日子已经够苦了,家里有个人,有个念想。”

他脑海突然闪现那乱糟糟的小卷毛,整天在家里乱窜,比南博万好不到哪儿去。

心脏蓦地发软,顾清淮轻声开口,声音很低:“我有喜欢的人。”

这句话无异于平地一声雷。

禁毒支队的各位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现在一个两个的说不出话。

他们支队的“团宠”顾清淮,就生了一张漂漂亮亮招桃花的脸,系统内外明恋暗恋他的小姑娘多了去了。

他除了会给人扫反诈中心APP的码,什么都不会,看起来像个碎芳心无数的渣男,其实是个纯情小可爱。

“然后呢?”还是支队长先反应过来,他刚才路过,刚好就听见这么一句。

顾清淮挺真诚无辜地看着自己领导:“没有然后。”

支队长恨铁不成钢:“你小子不行啊,跟他们几个出去走走,让他们给你传授传授追女孩的经验。”

顾清淮没再说话,几个人开始讨论去哪。

“爬山还是下海?”

“就燕城小镇好了,那边依山傍水的,环境可好了。”

他们聊着聊着,发现顾清淮不见了。

正茫然四顾找他,就见这哥们已经以出差的速度收拾了个双肩包。

唇红齿白的冷面警官,此时背着个黑色双肩包,莫名像个要去春游的小学生。

小学生顾清淮又冷又酷的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偏还带着几分期待道:“出发吧。”

-

临出门,钟意被钟意妈仔仔细细打扮了一通。

“妈妈还是觉得你留长发好看。”钟意妈笑道。

钟意以前是长发,乌黑浓密没烫也没染,后来长到三十厘米就捐了,捐给公益组织、给癌症患者制作假发。

后来上学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关注自己长发还是短发,就一直顶着到下巴的小卷毛到现在。

因为要和爸爸的高中同学一家吃饭,妈妈又抱着会未来女婿的心,所以勒令她换了一条极为淑女的连衣裙,黑色裙摆暗纹浮动,穿在她身上却丝毫不显成熟,反而衬得她鲜活灵动,像个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小魔女。

吃饭的地方在一处山庄,有山有水有温泉,一下车满目皆翠,耳边水声潺潺。

钟意遗憾此时是来见一个“相亲对象”,而不是和顾清淮一起。

山庄前台,一群黑衣人一字码开,个个气场吓人,像九十年代警匪片里的古惑仔。

他们不像是来住店的,倒像是来给他们山庄端掉,前台的小姐姐颤巍巍问道:“你们是?”

“您好,我们住店,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把身份证给人家啊。”

小姑娘暗暗松一口气,低头登记的时候看到一双冷白漂亮的手。

那手递过来的身份证,照片上人青涩干净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目光冷厉,嘴角向下……帅得让人想嗷嗷叫。

她若无其事抬头看他一眼,心说帅哥基本长着长着就长残了。

她抬头,那人高高瘦瘦接近一米九,棒球帽压得很低,只露出鼻梁和下颌,鼻尖那颗痣漂亮得灼眼。

她福至心灵,心想帅哥氛围不过如此。

即使看不清脸,你也知道这人绝对是个极品。

钟意一家到的时候,请客的人已经点好菜。

两方的父亲寒暄忆起往昔岁月,两方的妈妈商业互吹“你才年轻呢”。

钟意和南野站在一起,表情如出一辙的礼貌,复制粘贴的颓废,像一高一矮两个门神。

南野戳戳她手臂:“傻站着干嘛,去跟你相亲对象问好啊。”

钟意笑笑,跟叔叔阿姨问好,最后目光不得不落在那个光秃秃的男生身上。

男生自我介绍:“周阳。”

钟意微微颔首:“钟意。”

周爸笑说:“一个钟意,一个周阳,一个是风,一个是太阳,听起来就挺像一家人。”

钟意尴尬地摸摸鼻尖,钟意爹一本正经给女儿解围:“她的名字,说来话长。”

周爸:“那咱们慢慢说,反正有一大晚上呢,周阳,你坐小南身边,帮她添菜。”

钟意爸:“二十多年前的冬天,有一天深夜我在医院值班,送来一名浑身是血的患者,中弹,血汩汩往外流……不知道是军人还是警察。”

“救不过来了,受伤太严重了,弹孔密密麻麻……”说起往事,南爱国历历在目,“他的遗物里,有一把手工雕刻的木头小枪,上面刻着‘钟意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他离开的那天,我女儿出生,就取名钟意。”

那是钟意第一次听到自己名字的由来,愣是好久都没回过神。

周阳很是热情,一会给她倒水一会给她夹菜,当着家里人的面献殷勤。

南野冷冷笑了声,提醒那男生差不多得了。

钟意却置身事外,沉浸在自己名字背后的故事。

手工雕刻的木头小枪,是给自己孩子的吗?

“钟意知我意,吹梦到西洲”,那位未曾谋面的叔叔,去世的时候,心里是不是有挂念的人?

钟意蓦地想起顾清淮,他的名字是怎么取的?

怎么听起来,跟她这么像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包厢里的空气似乎不流通,周阳无数次倾身给她夹菜的时候她都想要躲开。

钟意最后轻轻说了一句:“我去趟卫生间。”礼貌离席。

月亮远远挂在天边,折出一个弯弯的尖儿。

钟意沿着山路慢慢悠悠走着,想到的却是,在西南的时候顾清淮突然出现。

他站在比自己低的位置,手里还举着刚刚挂断的电话,说:“钟意,看我。”

“怎么出来了?”那油腻的腔调身后响起的时候,钟意头皮发麻。

她敷衍道:“想出来走走。”

周阳打了个饱嗝:“正好,我吃得也很撑,我们一起走走,增进一下了解。”

那条黑色的收腰小裙子,衬得钟意肤如凝脂,像只骄傲的小黑天鹅。

纤细秀气的脖颈中间,戴着一条简单的珍珠项链,那颗珍珠刚好陷进两道锁骨之间的凹陷。

周阳舔了舔唇:“你们医生是不是很忙?平时天天加班内分泌还正常吗?”

钟意猛地一阵恶寒,清凌凌的眼睛瞪着他,只是那眼睛圆而明亮,吓人不足可爱有余。

周阳讪笑:“怎么了?说中你心事了?那你结婚以后岂不是没有时间照顾家?”

钟意深吸口气,拿出毕生良好教养:“我有没有时间照顾家跟你没有关系。”

周阳笑:“生气了啊?不至于这么点玩笑都开不起吧?对了,你平时喜欢做什么?你会做饭吗?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得贤惠。”

钟意无数次劝自己把他当个脑袋不太好的患者对待,但她的职业素养在此时此刻全部作废,冷着脸不想再说一个字。

她转过身,因为山路不平微微提起一点裙摆,手肘向后凸起,肩胛蝴蝶骨似是振翅预飞。

周阳追上去,嘴上还不停说着:“如果你不会做饭,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学,等结婚就晚了……”

周阳伸手,想借黑灯瞎火去拉住钟意手臂。

只是在他靠过来前,钟意已然避开,冷漠而毫不留情。

钟意心里怼人的话已经写成一本千八百字的论文。

正思考从哪个角度开始,下一秒,她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站在山路的台阶,顾清淮站在比她低的位置,视线空中交汇,空气慢慢变得热烈而滚烫。

他身上,每一道线条都禁欲,每一道线条都冷冽。

慢慢的,他眉眼轮廓都变清晰,干净到冷淡,刚刚好是她喜欢的样子。

他双手抄兜,一步一步走到面前,挡在她和周阳中间:“她学不学做饭,跟你无关。”

顾清淮声音从未如此冰冷,像是在数九寒天的寒流中浸过一遭,听在耳边,冷到心底。

“你……你谁啊?”周阳站在顾清淮面前,对比惨烈而鲜明,底气不足。

顾清淮居高临下,嘴角轻扯,漫不经心扔下一句:“给她做饭的人。”

周阳:“你,钟意,不是吧,你们……”

他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最后愤愤走开,钟意看着他背影,像看一坨移动的黄油。

她准备好的怼人的话还没来得及释放,就已经变成彩虹屁。

她全然顾不上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相亲对象生气,看到顾清淮就满心欢喜。

“顾清淮,你怎么在这呀?”她笑得漂漂亮亮,小黑天鹅收起所有棱角,变成乖巧的猫咪。

顾清淮低头看她,看她脖颈多出的珍珠,和从未穿过的黑色裙子。

所以,她是在相亲?

相个正常人也就罢了,这是从废品回收站随手捡了一个吗。

顾清淮睫毛垂着挡住眼睛,所有情绪隐藏眼底晦暗不明。

钟意笑眼弯弯,看他像个出游的男大学生,白T恤浅灰运动裤白色板鞋,外面大一件浅蓝衬衫,肩上还有个没放下的双肩包。

可爱得不行。

可是当空气都沉默,顾清淮周身气压低得人扛不住。

他站在她面前却不理她,钟意特别无辜,小心翼翼揪着顾清淮T恤的一点边角,轻轻晃晃。

可能一开始住一起顾清淮漠然的态度给她留下了阴影,她对他情绪的感知特别敏感,敏感察觉顾清淮不高兴了。

她有些小小的委屈,可怜巴巴问了句:“你是来玩的吗?”

其实她想问的不是这句,如果顾清淮没有冷着脸,她会问她:“顾清淮!你是来找我的吗?”

不然那么多能玩的地方,你怎么偏偏就来了这里?

你从来不主动出去玩,怎么我前脚回家你就后脚跟来了?

可是现在她不敢。

她不知道他因为什么生气,也不知道如何把他哄好。

她的嘴角慢慢向下,右手攥住自己的手指,轻轻捏着手指,手指冰凉。

山风到底是冷的,她还穿了条小裙子,忍不住可怜兮兮蹭了蹭手臂。

就是这么一个细微动作,让顾清淮扔下双肩包,把身上的衬衫脱了下来。

在她反应之间,已经落在她肩上,连带他身上熟悉安心的味道,香香的,她特别喜欢。

给她披完衣服,顾清淮看都不看她,只有清冷声线落在耳边:“你不妨动动脑子。”

那语气不光冷,还特别凶,钟意瞬间小心脏提到嗓子眼儿,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这尊玉面煞神。

可当她抬头对上那双眼睛,心跳却猛地一滞。

因为那双眼睛此时无辜至极,甚至有些湿漉漉的看着她,睫毛垂着分外柔软……像只受伤的狗狗。

他开口,带着缴械投降的无可奈何:“或许只是因为我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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