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稚知道这个科技峰会。
汀宜大学计算机学院和F科学技术协会联合主办的交流座谈会,每年七月在南湾科技园定期举行。受邀参加的除了国内计算机专家,数字科技领域企业家之外,还有不少国外学者。
可谓众神荟萃,大佬云集。
群众刻板印象里,能站在C++和Java顶端的编程大神多多少少都和脱发挂点钩,岑稚也不能免俗。
所以在鼠标点进链接,加载出采访录屏时,她下意识看向那人头顶。
还挺茂密。
连条发缝都见不到。
岑稚不禁羡慕,视线下移。
摄影机离得远,只有个背影。
男人靠坐在嘉宾席位上,肩背宽阔瘦削,雾霾蓝衬衫,高阶灰西装,低头专注地划着平板,后衣领微微翘起,露出一截冷白脖颈。
后颈线条清晰,棘突明显。
瘦的很有味道。
看着年纪很轻,和现场其他人比较起来,确实是个弟弟。
……但怎么那么眼熟。
岑稚脑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不太敢确认。
摄像师估计也觉得他很上镜,镜头逐渐从背影转向正面。
男人放下平板,抬起脸的那一刻,和岑稚想象的影子完美重叠。
还真是他。
岑稚难掩惊讶。
视频里的人靠着椅背,一只手环在胸前,另只手支着胳膊肘,指背抵着鼻尖,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台上。
岑稚发现他手指很长,指节白净分明如伞骨,又或者是脸小,这个动作就几乎遮住了他二分之一的脸。
应该是注意到镜头对着自己很久没动,他忽然往旁边扫来一眼。
嘉宾席光线昏昧,衬得那人睇来的目光都带着分朦胧懒散的冷感。
席位铭牌上。
金属板融黑字格外显眼。
——【明拾科技-谢逢周】。
群聊里如洪怡所说,从昨晚到现在,讨论的热火朝天。
一波接一波。
[卧槽,一堆大佬里怎么还有个漂亮弟弟?]
[这是明拾游戏老板??金融组你们藏着个宝贝不早点发出来!]
[狗拾老板这么帅的吗?!早说啊,我他妈原地变身氪金粉!]
[弟弟喉结那块是草莓?国内青年企业家都是这种形象?三观在哪里!底线在哪里!联系方式又在哪里?!]
[楼上娱乐A组收敛点,算盘珠子崩我脸上了。]
……
“怎么样?”
见岑稚目不转睛盯着视频,洪怡得意道,“看完是不是神清气爽?”
岑稚若有所思地点头。
确实神清气爽。
原来他就是谢逢周。
汀宜附中当年顶出名的人物。
“看见弟弟身上那套西装没有?Balenciaga今年的秀场款。”洪怡扶着岑稚的椅背,跟她科普,“真正的有钱人都是很低调的,可不像某些人,戴块表恨不得怼别人脸上。”
她没提谁名字。
但岑稚心有灵犀地想起乔鸿。
身上鸡零狗碎挂一堆,品牌logo多的够凑个二十六字母表,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里有矿。
说曹操曹操到。
开完小灶回来的乔少爷优哉游哉地进了办公室,目标明确,径直朝岑稚工位走来,像只翘尾巴的公孔雀。
“岑稚。”乔鸿用戴着哥特风银戒的手指叩叩桌面,居高临下地睨她,“这次策划你报不报名?”
被人用鼻孔问话,岑稚也没生气,声音挺温和地嗯了声。
乔鸿:“那你跟我一组。”
发号施令似的。
他声音不低,办公室里一半人抬头看向这边,神色同情。
谁和这人一组谁倒霉,甩手掌柜啥事不做,揽功劳倒是比谁都快。
乔鸿以为岑稚肯定会同意,长得就一副软包子好欺负的样儿。
“不了吧。”
软包子仰头望向他,柔软甜净到没有任何棱角的长相,瘦圆的巴掌脸,下巴颏儿也小巧。看人时总是很专注,拒绝人也显得格外诚恳。
她不紧不慢地继续说,“我们现在是竞争关系,各做各的比较好。”
乔鸿被当场拒绝,周围目光凑热闹似的瞟过来,让他有些下不来台。
脸色变换几许,最后他噗嗤笑一声:“你跟谁竞争啊?”
说完就走了。
对面的洪怡目瞪口呆看着这位少爷离开的背影,简直respect:“他到底哪儿来的那么多自信?但凡分我一半,我都不至于容貌焦虑。”
听乔鸿刚刚那个轻蔑的语气,肯定是顾兆兴给他吃什么定心丸了。
保不齐这次策划直接内定。
洪怡有些担心:“小岑,你准备怎么办?”
实习还有两周满期,一组只能留一个。工作能力各方面岑稚无可挑剔,可惜碰上顾兆兴这样的上司。
职场就是如此,出了大学校门,有些事不靠关系根本走不通。
岑稚在开会时心里就搭出个策划大致框架,反过来安抚洪怡:“没事,我会把握好这次机会的。”
她说话总是慢条斯理,有种从容不迫的气场,轻易让人信服。
洪怡还是头一回对一个小姑娘滋生出可依赖的安全感:“那姐姐就不跟你抢了,有什么需要的叫我。”
洪怡算是岑稚在组内关系最亲近的前辈,她不扭捏,答应下来。
-
接下来几天岑稚格外忙碌,晚上写策划,白天跑新闻。
时事记者不比别的,各个社区地区社会事件,大的小的都要管。经常跑的灰头土脸,上镜也是平底运动鞋。
晚饭吃完没多久,副编一个电话打来,说闹市区金华路那边出了连环追尾交通事故,让洪怡带人跑现场。
起因是某位外卖员赶时间,骑车闯红灯横穿马路,恰好和一辆刹车不灵的老旧面包车撞上。正值晚高峰,车流如织,前边一停,后面跟多米诺骨牌似的追尾一片,喇叭声此起彼伏。
混乱不堪。
所幸无人重伤。
交警尚未赶到,追尾的车主们已经将外卖员围起来,吵嚷着想要动手。
七月中旬本就热的人心浮气躁,容易起摩擦,再加上滴滴叭叭的车鸣伴奏,搅得剩下的人也心烦意乱。
岑稚和洪怡赶来时,现场已经乱成一锅粥。原本有序排队等红绿灯的男女老少,两轮三轮四轮,路边翻垃圾桶的狗都掺和进来汪汪叫两声。
人群涌动,洪怡夹在中间艰难地拍下现场照片,岑稚在后面帮忙看路,以免被拥挤的行人踩到。
有个车主被交警训斥,正不爽,转身撞见胸前挂着工作牌的女记者,转移怒火,一把推开相机。
“拍什么拍!”
镜头盖差点被撞飞,洪怡被推的往后退两步,火气也蹭地起来了。
她正要开口怼回去,胳膊被人轻轻一扯,紧接着,岑稚站到她身前,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后面。
“你好。”小姑娘声音温温和和,像甜甜的樱桃冰沙,“我们并没有妨碍到您,也请您不要打扰我们工作。”
车主人高马大,见岑稚生的白净瘦弱,更不放眼里:“什么没妨碍我?你俩站这儿就碍到我了!”
他骂骂咧咧又想动手,肩膀被人固住,动弹不得,抬头一看。
对方一身黑西装,锃光瓦亮的头,肌肉在布料下硬邦邦地鼓起。
他瞬间怂了,嘀咕一句:“出门还带保镖,演龙虎帮啊……”
灰溜溜跑了。
岑稚转身想要道谢,目光不经意扫到拥堵的人群以外。
顿住。
叶辛楚戴着墨镜,微卷长发海藻似的散落在白皙肩头,十厘米裸色高跟衬得脚踝纤细,一折就断的娇贵。
精致漂亮得宛如艺术品。
她习惯性地抬起下巴,语气透着三分与生俱来的高傲。
“好久不见,岑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