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儿用袖子擦了把头上的汗,赶忙给他盛了一杯水。
元阿笙眼珠在帐上转了两圈,双手往床上一撑坐了起来。
一口气喝完,元阿笙歪着往床架子上一靠。双目发直盯着一片金黄的门外。
*
辰时末。
宫门外,朱红色的大门打开。白灰色的地砖上一道道人影越来越近。
步入阳下,其中身着紫色朝服,上绣仙鹤,一身清华的顾恪决尤为显眼。他身立百官之首,身姿颀长而端雅,行走间衣摆撩动仿若音律般自成姿态。
众人只看一眼,抛开对顾恪决的敬畏,数不清多少次想:
若是自家能出个年二十三便能做首辅,年二十五稳立这个位置的子孙,怕是进坟里都要笑醒过来。
郎艳独绝,后生可畏啊!
“首辅大人,恭喜啊恭喜。”
有人起头,压抑了一早朝的众人蠢蠢欲动。吏部尚书与身边的吏部侍郎对视一眼,随后慢慢往顾恪决身后靠。
“首辅大人,恭喜。”
“哈哈哈哈,恭喜首辅大人,贺喜首辅大人。”
百官汇聚,你一言我一语,听在顾恪决的耳朵里像百十只野蜂飞舞。
眉头微不可见一蹙,又悄然敛下。
“何来恭喜一说?”声如常,但熟悉他的人都听得出其中的不耐。
边上白胡子老头心里一咯噔,睨眼悄悄看了下顾恪决的脸色。
这是……
他赶忙往人群后头缩。
“首辅大人好福气,您就别藏着掖着了。”有不怕死的,依旧兴致勃勃。
顾恪决顶着日光站定,目光微眯看着门外交头接耳的家仆。不对劲。
他朝身边的人点了下头。“我先走一步。”
“这就对了,大人慢走啊!”
“去去去,家有娇妻……娇妾,能慢嘛。”
“听说,是男子呢?”
“男子怎么了,总比首辅大人一辈子寡下去的好。更何况,大燕朝开朝以来,男妃都出了几个了。”
“尚书大人所言甚是!”
“……”
*
到马车旁,顾恪决看了一眼车边欲言又止的顾冬。
顾冬挠了挠脸,顿时讨好一笑。
在人上了马车后立马缩了脖子,面上垮了下来,顺带逮着身侧的人狠狠扒拉一下。
没等顾冬做好准备,顾恪决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还不说?”
顾冬舔着脸笑笑,磨着牙一把抓过缩在自己后头的人。“还不说!”
“少、少爷,是夫人叫我来宫门口等着的。只说,说叫您下朝后便直接回家。”一口气说完,猴儿似的小厮蹦回顾冬后面,抹了把脸上的汗。
亲娘嘞!这差事,比去马厩被马儿踢还可怕。
马车里,顾恪决手指从乌纱帽上拿开,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膝盖。
母亲要说的事儿,无外乎那几样。顾恪决听了也就听了。
但这是头一次,还叫人来宫外守着。
手指悬空一顿,隐隐有了不好的设想。脑中划过刚刚那群人说的话,顾恪决下颚绷紧,缓缓将指尖落下。
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
*
顾府。
顾恪决在大门外站定,眼皮一掀,看着门边笑得有些牵强的老管家。
他摩挲了下指尖,随即抬步往里走。
管家忙给后头的顾冬使了下眼色,然后跟上顾恪决的步子。
“母亲呢?”
“夫人不在。”老管家躬身,默默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