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疑着摇了摇头。
“黑田长官明明说过,我们要围捕的对象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大型跨国组织的罪犯,罪犯极度危险,一经发现,立刻击毙——”
“那就是我。”
伊达航呼吸一窒。
他眼睁睁看着对方一脸平静的陈述道:
“那天晚上,开着车在街巷间躲避警车追捕的人是我,逃到那座小房子的人也是我,最后那些炮火所对准的、所想要除掉的对象,也还是我——”
“……这一定是误会吧!”
伊达航飞快的反驳,他的声音很大,也许是想让自己相信。
“肯定是误会。你不是一毕业就失踪了吗?对!虽然失踪了,但我们都知道,无论是我,还是松田、萩原,还是后来才回来的景光,大家全都知道,你是去做卧底了。这一定是误会。”
“很遗憾,这不是什么误会。我确实去了那个所谓的穷凶极恶的犯罪组织卧底。是很多年的卧底。”
“多年的卧底,让我发现了那个组织的真相,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警视厅只想让我死去。不如猜猜看,是什么样的真相,才会让那群家伙急得跳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想办法把我除掉?”
他的思路被带进去了。
他竟然真的开始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相,才会让警察去杀人。
“不对,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是不是哪里有误会,黑田长官是不是不知道你在那个地方卧底?他把你误当成那个组织的成员,才想要杀掉你吗?”
“真的猜错了。”
“我是不是那个组织的卧底,那群家伙再清楚不过。毕竟就是他们时时刻刻监察着我的行动。你还没有猜测真相是什么呢。”
“真相是什么?”
伊达航的思路一片混乱。
他下意识地想要逃避掉这个话题。好像有什么东西会完全超出控制。
“疼疼疼——”
小孩子的痛呼声传来,伊达航的视线朝着那个方向瞄了瞄,迟疑地收了回来。
“那边,真的没有关系吗?”
波本闻言,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他先是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黑兰,这个家伙一脸超出年纪的和蔼(慈爱?),温和的蓝眼睛充满包容,脸上还挂着一抹笑容,像是刚说了什么。
再然后,他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小孩子。那个久川悠反复叮嘱过他要仔细照看好的“小侦探”,此时正傻呆呆地站在原地。小侦探额头的位置鼓起一个大包,像是被人从正上方恶狠狠地敲了一记,整张脸因为疼痛而扭曲在一起,配合上那上面原本就极其不伦不类的成熟表情,整体看上去颇为喜感。
波本努力压抑了一会,还是没有忍住,从喉管里挤出一道短促的笑声。
伊达航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波本毕生的演技素养终于起了作用,完全压制住了想笑的冲动。他一脸平静的回复道:
“没关系,只是两个好朋友叙叙旧而已。”
好朋友?叙旧?
虽然但是……
真的有这种宛若霸凌现场的叙旧吗?
伊达航迟疑了一瞬,重新朝着那对不太和谐的搭档望去。
此时,那两个家伙已然换了一副姿势,少女半跪在地,脸上露出疼痛的表情。小男孩则一脸担忧地望着少女脖颈处已经快要愈合的伤口,完全忘记了自己脑门上刚刚被敲的那一记。
整个场面看上去和谐无比,担心朋友受的伤这再正常不过了。
也就是说……真的没什么事情?
真的就只是叙旧而已?
伊达航沉默了。
他沉默着脑补出一出乱七八糟的戏剧。
“你放心好了,真的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波本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强把这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他倒是毫无心理负担。
久川悠走之前确实有和他说过,要注意这个小侦探的生命安全——但这只限于,生命安全。
换言之,只要没死,其他一律概不负责。
现在这场面,反正又不会死,和他有什么关系呢?至少他认真的保护了对方的性命——虽然本来就不会危机性命。
久川悠总是习惯于用静止的眼光看待他们,仿佛他们刚刚进入组织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就总是会保持着同一种样子。
但其实不是的,已经过去很久了。
大家早就已经发生了改变,唯一不变的其实就只有久川悠自己而已。
那个家伙,多少年如一日的维持着那副样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那样,直到现在也还是最开始的那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