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胤冷笑不已:“那又如何?”
“这是陛下你自己的选择,是你逼我的……”裴容白说着,伸出手来,当空击了两下掌,这分明是一个信号,慕千胤和殷千盏一怔,忽然就听见熟悉的利箭破空之声,如冬日砭骨寒风呼啸而来——
“啊!”
“护驾!保护陛下!”
两边堵着裴容白一行人的羽林军和殷千盏的人纷纷在一瞬间中箭倒下,慕千胤慌乱地驱赶着马向后撤退,一边抬头向两边山上看去,只见山间埋伏着众多黑衣人,都手持弓弩,此时正气势汹汹地对着山谷中不停攻击——
又是黑衣箭队!
“哪里走!”斜刺里突然闪出一个黑色的人影,趁着众人分心对付飞来的箭镞之时,趁机一把拎起小皇帝往前飞,直将小皇帝挟持到了裴容白的马下。
“停!”裴容白伸手,对着山上的人做了个手势,黑衣箭队立刻停止了攻势。
此时小皇帝的人已经伤亡大半,连殷千盏的马也被射中,殷千盏只能跳下来狼狈地站立一旁。
此时一身黑衣的谢嘉从山上飞身而下,笑得自得地看着被挟持而愤怒的小皇帝,道:“抱歉啊陛下,虽然你我同是老师的学生,可我与你,毕竟是不一样的,恩将仇报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慕千胤怒极,双目赤红地瞪着他——自己就不该将黑衣箭队交由裴容白去布置!
挟持着慕千胤的人正是夏玄,他先前去找那些杀害江上的江湖人士为江上复仇,这两天听闻裴容白有难,才赶回来,恨极了慕千胤,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他看向裴容白,问道:“主子,怎么处置这个狗皇帝?”
“不急。”裴容白翻身下马,从慕千胤腰间扯下一块令牌,直接扔给殷千盏。“去,回去放了裴家和乔家的人,赦免无罪的诏书我都写好了,招贤馆的章也盖好了,你去盖下玉玺印,然后昭告天下,做完了,再来换你的陛下,当然,你也可以生出别的心思,你大可以试试。”
慕千胤一凛,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是中了裴容白的计——他怎么可能丢下自己的父母和岳父母管自己亡命天涯呢?他扔下玉佩假装逃走,只不过是为了引诱自己出来追击他,然后特意找了个地形便利之处设下埋伏,只等着自己钻进圈套来!
而他特意叫殷千盏去,为的就是挑拨离间,让他和殷千盏相互掣肘!这句“你可以生出别的心思”,慕千胤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眼中立刻杀机毕现,望着殷千盏:“你敢!”殷千盏手里捏着那块令牌,愣了愣,随即咬了咬牙,找了匹马,绝尘而去。
其余羽林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手持兵器与裴容白的人对峙着。
乔戎玉在此时下了马来,走到慕千胤面前,朝他嘲讽一笑:“陛下,又见面了。”
“滚!朕不想见到你!”慕千胤十分厌恶地瞪了他一眼,便转开了脸去。
“陛下利用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乔戎玉忽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转过脸来看着自己,黑眸中满是冷漠与凶狠,“陛下,您这不叫防患于未然,这叫将别人捧给你的真心放在脚下践踏……即便殷千盏不生别的心思,你这皇位也坐不稳——‘宁教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你这样的学生,裴容白纵是孔子转世,恐怕也教不好。”
“放开我!”被当众捏下巴,令慕千胤十分羞恼,恨不得当场杀了乔戎玉,他大叫起来,“乔戎玉,你放开我,别让我有机会抓到你,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乔戎玉无声地勾起唇角,眼中满是讽刺:“也好,下半辈子,你就刻骨铭心地恨我,千万不要忘了我。”
他这句话虽是狠绝,但也含着几分无奈,慕千胤忍不住愣了一下,随即却是冷哼了一声,挣开了他的手,别开了脸去。
乔松玉望着自己大哥的表情,不由得缓缓低下了头——竟有人爱一个人爱到如此卑微,得不到他的爱,连得到他的恨也好,只希望他在余生不要忘了自己……
他不禁怜悯起自己大哥,乔戎玉的这满腔深情,满腔的恨,也许慕千胤永远都不会懂,也正因为他不会懂,所以他不会心痛,不会后悔,不会知道有个人为了他在夜深人静时思念他、怨恨他,最终却选择原谅他……
也许世间的感情除了两情相悦,还有甚至更多的都是永远得不到的苦与恨。他忍不住又看向自己二哥和明空——
他恍然明白,自己二哥为什么经常跑去相国寺了。可是他二哥虽情根深种,明空又是否能投入这滚滚红尘世俗来还他的情呢?
想必这些难题,是连裴容白这样聪明、智慧的人也无法解决的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如归梦河山正文完结
景王谋反和裴乔两家一案皆是轰动朝野,不过很快风波定下来——
景王被当场活捉之后,关了七天的天牢,最后被凌迟处死,抄家封府,但凡与景王有关联的余党,都死的死、关的关,而当时明目张胆支持他的大臣,则也纷纷被降罪,各有处置;一些暗中站队的,小皇帝为了稳定朝廷,没有发落,只是在早朝时对着他们敲打了一番。
而裴乔两家的案子,则更为神奇,刚开始小皇帝将这两家所有人都全部下了狱,可是很快又以有人诬告为由,将两家无罪释放,权倾朝野、门生遍布天下的丞相裴容白因为此事而心灰意冷请辞归乡,皇帝亦同意了其归乡养老。
朝中没有了景王和裴容白,小皇帝又重新设置机构和人员,将一切大权都收归己有,自此之后,便完全成了大权在握、说一不二的君王。
江南,临安。
河坊街上有个布庄非常有名,不仅因为这家的布特别好,还因为这家的老板很是特别——这家布庄上旬的时候,是一位长相英俊、总是笑眯眯的青年公子当家,这位公子英俊潇洒,还总是一脸笑容,和和气气的;中旬的时候,便是一位长相温润、温柔儒雅的公子当家,这位公子是先前那位公子的弟弟,听说他以前还中过探花郎呢,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辞官回乡了;这两个人在店里的时候,无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喜欢去他家买布。等到下旬的时候,就不太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呢?
当家的乃是一对夫夫,那小的那个长的别提多美了,简直比临安城最美的姑娘都要美上一百倍去,他也总是面上带着笑的,很善良,很可爱,只要他对人一笑,那客人简直神魂颠倒,别说是掏钱,就是把命给他都心甘情愿啊!然而,他身边总是坐着另一个男子,那男子是他的夫君,长得也极是俊美,但这人脾气不好,每次坐这小公子身边都是拉长了一张脸,阴沉沉的,活像一尊煞神,每次只要有人盯着小公子看,他就一个眼神杀过去,也不知怎么回事,他的眼神特别吓人,所以但凡被他盯着的人,各个都吓得面如土色转身就跑。
临安城的人都觉得可惜:哎呀,这么美这么漂亮的小公子,怎么就嫁了个这么凶恶的夫君呢?
这天,乃是三月三上巳节,河坊街上特别热闹,许多大门小户的姑娘家都出来街上玩,因着想到那布庄里的两位当家的都还未娶妻,因此不少姑娘家都借口买布来布庄看人。
这日是乔戎玉当家,不过但凡是节日的时候,因为客人多,乔家三兄弟一般都是在店里坐镇的。裴容白一早就预见了店里被女孩子少妇挤个水泄不通的场景,因此不许乔松玉出去,只在阁楼帮忙找布匹。乔松玉一边找布,一边怨道:
“我也想出去玩,店里有哥哥们难道还不够吗?咱们来临安城有一阵了,可我都没好好在临安城玩过。”
当日,小皇帝被他们挟持之后,殷千盏不得已,只好回宫下令宣布裴乔两家无罪,小皇帝见木已成舟,只好放裴容白等人离去,只是与他们约定,此生不得再踏入京都一步,裴容白和乔松玉等人根本就对京都毫无留恋,于是立下契约后,携全家渡江到临安安家落户,当彻底的普通人。
“我听说临安城的风景无限好,到处都可玩可观赏呢!”乔松玉满脸的向往。
“你也得想想你出去之后是个什么场景啊……”裴容白无奈地笑道——他家松儿长得实在太好看了,临安城民风淳朴,百姓们看见他出去,就要跟着他,还要送各种礼物给他,以前出门都有侍卫跟着,如今也没侍卫,多不安全。
“唉,可真是闷死了!”乔松玉气鼓鼓地在阁楼的窗边一屁股坐下来,皱着小巧的鼻子道,“我爹我娘也真是,非要给二位哥哥娶妻,搞得全临安城的姑娘都打上了他二人的主意……”
裴容白忍俊不禁:他家岳父岳母天天催乔戎玉和乔泽玉娶妻,但这两位滑得跟泥鳅一样,各种借口各种理由,双方每天都在互相演戏企图说服对方,最后二老出了狠招:临安城哪位姑娘能让自家大儿子二儿子心动看中,就立刻成亲还给一个店面!
这下全临安城未嫁人的姑娘都激动了——别说店面,光是这两位公子的长相,就足够叫人心动了呀!于是姑娘们便使出浑身解数想吸引二位公子的青眼。
结果可想而知,这两人就像不解风情的石头一样,无论什么长相什么脾气的姑娘,没一个能瞧得上的,不过最近不知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出现一个传闻,说二公子看上了一个穿黄裙子的姑娘,但匆匆一面,不知道她的名字,结果全城的姑娘个个都穿上了黄裙子来店里晃悠。
“松儿要真是嫌闷,咱们一起出去便是了。”裴容白起身,温柔地朝他伸出手,笑得神秘道,“我知道有个地方风景很美,人也少,应该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