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乔泽玉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这男妖精要采阳补阳,和尚你愿不愿意?”
他亲眼看见明空红了耳朵。
这是他俩最暧昧的时刻,此后桥归桥路归路,山门俗世,两重世界。
直到临安城中莫名其妙传出他喜欢上一黄裙女子的谣言,这个号称要皈依我佛、一生侍奉佛祖的和尚竟然坐不住了,跑来他面前,炽热地、虔诚凝望他,就像日日年年跪拜他的佛祖一般,对他说:
“泽玉,你就是我的佛祖!”
“这大不敬的话你也敢说!”乔泽玉一边骂道,一边唇角飞扬。
明空亦笑起来,笑容中带着一丝烟火气:“灵隐寺主持师父说我红尘未了,将我赶出来了,不知乔公子可否收留我?”
乔泽玉怔怔看他,眼中带着狂喜。
“在下名叫赵嘉陵,还请乔公子余生多多指教。”
乔泽玉便回过神来,这和尚,亏得以前做和尚去了,要不然得撩多少姑娘来!还好现在是他的人了,真是万幸,万幸!
第一百四十五章 番外二此恨无关风与月
番外二
团圆节这一日,天上的月格外皎洁,连夜空也晴朗无云,望之一片深蓝,无端使人心胸爽朗。
今日布庄闭门一日,因着裴家和乔家要准备过团圆节了。裴家和乔家都是钟鸣鼎食之家,很少有这种简单朴素的团圆节,但众人其乐融融地团聚在一起,便不觉得宴席有什么简陋的了。
等到众人都酒酣耳热的时候,乔戎玉却一人静悄悄地走了出来。
此时夜凉如水,蟾宫如冰盘一般高高地挂在天空。乔戎玉忘着它,不免叹了口气:此时是团圆的时候,屋里桌畔,他的弟弟们都团团圆圆的、成双成对的,唯独他形单影只,别的时候倒也算了,偏偏是团圆节这种日子……
他恨过慕千胤,但也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想念的,还是他。
在离开京都这么久的日子里,他忽然明白了千千万万首写男女风月的诗,从前不屑一顾的诗,如今好像一首一首都成了拟写他心事的真情之歌,他忽然就理解了什么叫“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什么叫“谁料同心结不成,翻就相思结”,什么叫“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他对慕千胤的感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他爱过他,也恨过他,但到后来,越是爱他,就越是恨他,越是恨他,就越是对之念念不忘,便越是爱他……以至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了,也许情人间的感情本就复杂难言吧!
“戎玉,你出来透气吗?”身后传来裴容白的声音,他转身望去,见他正一身秋衣走到院子里来,见自己抬头望月,也跟着抬头望了一下月,随即调侃道,“怎么,望月怀远呢?”
乔戎玉知道瞒不了他,也不瞒他,只说:“我只是‘多情却被无情恼’,空怅惘而已。”
裴容白闻言,唇边也泛起了苦涩的笑意:“错不在你,苦的却是你,人世间最不公平的便是情爱二字。”
乔戎玉却道:“世上阴差阳错、求而不得事皆是平常,否则人人都是圆满,哪里还有贪嗔爱怨怒?”
裴容白定定望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站会儿就进来吧,与你不醉不归。”
“好。”乔戎玉目送他进屋,不禁叹了口气——于他而言,人生还有漫漫几十载,可这爱恨不会淡去,就一直会折磨着他,也许每年团圆节,他都只能以酒解相思了。
只是他也明白,求而不得是常事,更何况对方还是九五之尊,无论伴着相思的酒有多苦,他都只能独自饮下。
但愿可长醉不醒罢了。
宫中。
因为是团圆节,今日的皇宫格外的热闹,皇宫中处处张灯结彩,喜庆非常,连步履匆匆的宫女内侍,脸上亦是喜气洋洋的。宫中最大的宫殿正在举行宴会,大小官员、皇亲国戚皆在邀请之列,再加上今秋到处各地都是丰收,没有一处歉收的,因此格外值得庆祝,今年的团圆节宴会也就格外隆重些。
今年新年伊始慕千胤就改了年号,今年便是延熹元年,文武百官都知道小皇帝为什么要改年号——今年是他真正亲政的第一年,所以特意改了年号,象征万象更新。他们都知道小皇帝是个颇有野心的皇帝,如果任何大臣与他作对,或者有什么别的想法,很有可能下场会非常惨淡,所以现在基本上所有的文武大臣都服服帖帖的,但同时也有了弊端——所有人都不亲近皇帝,他们都畏惧他,生怕太过于亲近皇帝之后等来的是皇帝的秋后算账,毕竟有裴容白这样的前车之鉴,不是吗?
那些皇亲国戚们就更是如履薄冰,他们都知道小皇帝提防着他们对皇位有什么不轨之心,绝不会对他们有任何的信任,不对他们下手赶尽杀绝已经是非常仁慈了,更不要奢望皇帝会跟他们有什么真心。
大殿中央的舞姬正跳着舞,服饰艳丽,尽态极妍。两边的大臣已然推杯换盏多时,都有些醉态了,有的笑嘻嘻地跟同僚说着话,有的色眯眯地看着中间的舞姬,还有的醉醺醺地倒在小案上,勉强睁着眼睛……好一幅众生相。
慕千胤手持着酒杯坐在高处,笑意盈盈地望着底下众人,可是渐渐地,眼底的笑意却越来越凉薄,如外面的夜色一般冷。
他恍然想起以前的中秋夜宴,每年的中秋夜宴,都由裴容白主持,会有各种节目安排,大臣们都听他的,一些资历深的,还会跟他说笑,然后裴容白就会言笑晏晏地举杯,说,我们满饮此杯,齐祝陛下千秋万岁,江山永固!
他又想起他和乔戎玉难得的几次会面,有一次,他与乔戎玉坐在他们布庄的阁楼上对月饮酒。乔戎玉很爱笑,那种笑明眼人都能看出不怀好意或者危机感,如此便会看不透他而疏远他,但是他觉得乔戎玉这个人很有意思,他觉得很有挑战性,特别想驾驭他,将他掌控在自己鼓掌之中……乔戎玉跟他聊了好一会儿的诗词歌赋,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双方醉翁之意不在酒,乔戎玉还借着给他倒酒的机会故意弄洒了酒,趁机占他的便宜,他看破他的心思,故意恼羞成怒,果然看见乔戎玉越发得意与温柔,他的心中便也越发得意,知道这个男子是能被自己驾驭的……
其实他知道裴容白未必会谋反,也知道乔戎玉对自己一片真心绝不会背叛会自己……可他真的很胆小,他不敢去试未来,他怕时间久了,人心会变,与其自己被他们背叛,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所以看着他强硬而心狠手辣,其实只是个胆小鬼罢了。
现如今,还真的被乔戎玉说中了,他的的确确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一个不会再得到真心和信任的帝王。只是,那权力的滋味正好,抵消了那孤独和寂寞的作用。只是不知,等他当够了皇帝,饱尝了权力的滋味,还会忍得了那如刀的孤独吗?
即便忍不了,那也是他罪有应得,毕竟,是他自己亲手,抛弃了一个最爱的人和一个最敬的人。
想至此,慕千胤再次举起斟满的酒樽,笑意盎然地对底下众臣道:
“来,各位爱卿,满饮此杯,朕与你们不醉不归!”
第一百四十六章 番外三美满人间
自从到了临安,乔松玉就觉得日子过得很慢,但明明过得很慢,却又是眨眼之间就三年过去了。
刚辞官归隐的时候自然是很不习惯的,尤其是裴容白,他以前是一人之下的丞相,招贤馆的文书每一日都堆得像小山一样,每日的事物都是忙不完,他从一个日理万机的丞相,突然变成了赋闲在家的员外,自然有些空虚。乔松玉亦是,之前他虽只是夫人,但总归还是有事可做的,突然一下子什么事都不必做不必担心,多少有些不习惯。
只是后来渐渐也就习惯了,乔松玉找了临安城有名的一位丹青大家习丹青,于是每日空闲就会开始作画,三年之后,倒也略有小成。而裴容白在无事之中倒也有了些爱好,比如钓鱼,写字,也经常和乔松玉一道出去游山玩水,临安城周围的城市,山山水水基本上都玩了个遍。后来第三年的时候裴容白的一个妹妹因病去世了,他妹夫家又家道中落,于是就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了裴容白这里,于是夫夫俩便越发有事可做了。
这孩子才五岁,但聪敏颖悟,十分可爱,本来叫薛昭,到了裴家之后就改姓了裴,便叫裴昭。又认裴容白做父亲,认乔松玉作爹爹,于是裴家二老和乔家二老便也多了几分乐趣。
一晃又要过年了,是日,送灶日。
临安城家家户户都忙着送灶,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吆喝声此起彼伏,还有时不时响起的爆竹声,像是整个临安城都在准备着过年了。
裴家的院子里,乔戎玉和赵嘉陵正在做年糕,裴容白在准备祭祀,乔泽玉正在写春联,乔松玉则抱着裴昭给他看对联。几个老人则坐在堂前笑盈盈地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