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澜试探道:“使君可察觉到袁绍的野心?”
韩馥皱着眉头, 想了想说:“袁绍欲杀使君,觊觎豫州武器和铠甲,可谓是野心勃勃。”
荀澜继续问:“敢问使君, 袁绍手中可有粮?”
粮草是韩馥提供的, 自然知道袁绍所在的北海郡无法供养几万兵卒远征。
韩馥略一沉吟:“北海郡粮食告罄, 这也是他当初写信让我支持粮草的原因。”
荀澜笑了,不得不说韩馥脾气挺好的, 他又是一问:“您觉得袁绍可是会仰人鼻息的人?”
“他那脾气……”韩馥凝眉,显然是想到了袁绍刚愎自用的样子。
“袁绍有兵有将,更有袁氏无数门生故吏投身他门下。”荀澜忽然正色道:“日后还有源源不断地人奔着袁氏和弘农王的名头来投, 到时候袁绍要如何养活这一大帮子手下呢?来求您吗?”
“那必不可能。”求是不可能求的, 最多是要求。即使先前要他支持粮草, 袁绍那信中也带着傲气。
“都说财不外漏, 使君这番提供粮草的大动作,连我都忍不住眼红呐,更何况是冀州咫尺之遥的袁绍?”荀澜眨了眨眼, 不见方才的肃然, 半开玩笑半真地道。
韩馥语塞:“这……”
荀澜长叹了一声:“我是一番肺腑之言, 听说使君多次劝诫袁绍不要动我,特地投桃报李, 希望您多加警惕。方才言语间多有冒犯, 得罪了。”
韩馥并没有感受到冒犯,豫州牧的语气很和善, 并不像袁绍那般锋利,连忙扶住要行礼的荀澜:“您如此坦诚, 为我着想, 馥岂能接受您的赔礼?”
荀澜忧虑地继续道:“您能满足袁绍一次的借粮, 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正如昔年强秦吞并六国,虎狼欲壑难平,怕是直到占领冀州才肯停歇。”
他没有力劝韩馥做出决定。分析了弊端之后,给韩馥留下思考的空间,荀澜利落地告辞。
望着对方潇洒的背影,韩馥心烦意乱:
唉,他怎么走那么快?再留下来多劝几句也好啊!
继续啊,说说何解!豫州和冀州站在一起什么的也好。
他被荀澜吓住了,荀澜又没有给他留答案,因此忙不迭找自己的心腹们相商。
刘岱火并东郡太守桥瑁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韩馥现在看袁绍、刘岱,都觉得对方在对钱多粮实的冀州虎视眈眈。
韩馥旗下人才不少,冀州作为天下最富足的大州,人才济济。
他的几个从事早就对袁绍不满了,又兼之被冀州谋士沮授、田丰游说,都愤愤不平道:
“袁绍刚愎自用,在盟军中完全不听他人建议。他取冀州粮草,却轻视于您。豫州牧立下大功,收服吕布、攻破袁绍,他却想要杀之,取其兵器、铠甲,实乃虎狼也。”
“正是,若是放任他做大,他日必成大患。”
“万一袁绍与北方公孙瓒联手,冀州处在夹击的地方,岂不是危险了?”
而此时荀澜回到军中,寻到郭嘉,笑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郭嘉狡黠道:“那晚些时候,我再寻沮授、田丰喝酒。”
甚至都不用他主动,郭嘉的才气和名气,足以令他在抵达的洛阳的那一刻,收到各诸侯帐下谋士的邀请。
最后从事们一起建议韩馥:“袁绍无粮,譬如婴儿在股掌之上,绝其哺乳,立可饿杀。彼等粮尽,旬日之间,必土崩瓦解。”
韩馥觉得十分有道理,不过他难以下决断,又去问几个谋士的意见。
他的谋士沮授建议直接退兵回冀州:“诸侯既不追击董卓,又不救助百姓,在此不过是虚耗粮草。此番豫州牧将粮草分予百姓,已获得了仁爱之名。主公名气不及豫州牧、袁绍,何不效仿豫州牧,亦施恩百姓呢?”
其实众诸侯都缩衣减食,但他们是被迫的,豫州军是主动的。
韩馥手头还有一些粮食,没有被百姓找到。此外,和其他诸侯不同,他冀州运来的粮草皆在路上,多少和路线皆由己方掌握。粮草自北方而来,虽然还没到达洛阳,但也距离不远了。
之前袁绍责备他怎么粮草还不来。韩馥也不是泥人做的,三番两次被袁绍不尊重,就故意说军粮还要三四日才到。
沮授的意思是:其实将粮分给百姓,自己轻车简行、带着亲卫们在宫中寻到的珍玩回冀州去,兵力行一两日,就能遇到己方的运粮队伍。这不比把源源不断的粮草运输往洛阳,分给这些诸侯吃要好?
韩馥心道也是。袁绍能为兵器和铠甲杀豫州牧,就能为粮食杀他,不能再让袁绍壮大下去了。
韩馥左思右想,晚上悄悄去找荀澜。在沮授、田丰等人的推动下,冀州和豫州结盟了。
毕竟两州不直接接壤,中间隔着大片的土地,且皆有兵有粮,只要不是脑子抽了,都不会轻易攻打对方。
荀澜允诺:“若他日使君遇到公孙瓒和袁绍夹击,尽可发信于我,我命手下星夜带骑兵支援。”
但他也是有条件的。郭嘉和韩馥的几个从事相商了半夜,拟定了一份正儿八经的盟约,涵盖了商业、兵力和铠甲诸多方面,荀澜和韩馥歃血为盟。
铠甲和武器自然是不能轻易卖给他人的,不然他日可能化为攻击己方的利器。
但韩馥对这方面十分眼馋,荀澜不好断然拒绝。
所以郭嘉特地开出了高价……直接用粮食标价那种,反正各州不知道豫州到底如何冶炼的,任他将冶炼消耗的人力物力说地天花乱坠,也没人揪住破绽。
更何况百炼钢本来就大费周章的,诸侯多少都知道是有多费时费力。
不过韩馥也没野心,能买到一千副铠甲装备自己的亲卫,成为自己的底牌他就很满足了,即使价格高昂得很。
韩馥一走,荀澜就像兔子一样跳了起来:“寒玦,水!”
他扭曲着一张脸,速度把脸给擦了一遍,实在是不懂古代歃血为盟的仪式感。
这是正儿八经宣誓结盟之一种仪式,参与订立盟约的人要用手指蘸血,涂在口旁,表示信守。所以他满脸都是畜生血的腥味,简直要吐了。
寒玦迅捷出去寻了青草,放在荀澜的鼻翼间,他这才好了些许,压下了反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