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飘飘的三字落入空中,听不出情绪:“倒了罢。”
得到准话,小秦不由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盖回食盒雕花盖子:“是。”
*
季府近日多琐事,没人有空管扶月。
就连季夫人也不太常来召,据说她闺友的女儿来京城小住几日,大概是忙着招待去了。
扶月倒无所谓。
她从兰竹院出来后,直接回房,没耽搁多长时间,迅速换上男装、化妆,故技重施地避开季府的下人。
入了百凤阁后,扶月找到老鸨,给她三两银子,说要见小姑娘。
老鸨刚开始对扶月是毕恭毕敬的,话说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可知她要见的人是谁后,老鸨左右为难,只因小姑娘已被送去水榭供人取乐,赶巧了,正是李忠林牵的头儿。
大理寺少卿前不久才跟老鸨说过,让小姑娘好好地养一下。
意思不外乎是暂不给接客。
可这百凤阁哪能养闲人,一直以来都是物尽其用,人亦如此,不做亏本生意儿。
于是老鸨叫她给客人斟酒送食。
命运是个说不准的东西,就昨日那递酒的功夫,李忠林看上了小姑娘,指名道姓地要她今日去服侍。
果真是勾人的下.贱玩意儿。
前脚惹着大理寺少卿,后脚又惹着御史大夫之子,折腾死她了。
老鸨衡量几番,最终还是顺了李忠林的意,大理寺少卿那边吃不准还忘了这个人呢。
更别提小姑娘本就是她真金白银地买回来的。
如何处置,与他人无关。
若是因陆然一句话,而得罪不能得罪的贵客,实在得不偿失,不如险行一棋。
了解前因后果,扶月不再为难老鸨,只问那个水榭在何处。
老鸨上下打量着她,俗话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想收银子,总得做些什么。
“是李府的水榭,天刚亮儿便送过去了。”
之所以说出这个地方,是因为老鸨觉得扶月进不去。
如此一来既能顺理成章地拿三两银子,李忠林又不会知道,老鸨深觉自己打得好一手如意算盘。
扶月花了三两银子,一无所得地出百凤阁。
在大街上,扶月很有缘分再次偶遇陆少慈,她毫不迟疑地,当下便往一旁的买面具小摊躲去。
昨夜之事实在尴尬,虽说自己如今是男装,他不知是她,但总觉得别扭。
居然当着陌生人的面咬季玉泽,说是疯子也不为过。
却不曾想对方眼神极好,人流拥挤中,一眼瞧见了她,快步地朝这个方向行来。
陆少慈先是拱手行了个君子礼,笑道:“你是季郎君之友罢,我记得你。”
扶月环顾四周一下,接着回礼。
然后她状似心不在焉地回:“你是?”
陆少慈反应过来:“郎君忘了我也是情有可原,当日你眼睛受伤,看不见我,现下眼睛好些了吗……”
听着听着,扶月放下手里的娃娃面具,遵礼地抬头,注视着他。
她的眼神过于专注,陆少慈藏在袖中的手紧了下。
一身淡蓝色束身服衬得扶月玉色皮肤更加的白皙剔透,正对着阳光的双眸微微眯起,略带慵懒。
陆少慈视线略一下移,不小心地落到束着莲花雕玉瓣纹玉带的腰间,那不盈一握的细腰闯入眼。
男子的腰怎地如此纤细。
他心倏然猛跳,措不及防地无端心虚,可为何心虚,却不得而知。
默念失态二字,陆少慈暗地里掐了自己一把,直呼糊涂。
面前人乃是男子,况且才见过两回,怎可因对方晃神,莫不是他长得有点儿像扶二娘子?
如此想来,陆少慈渐渐释然。
扶月佯装刚记起,冲他友好一笑:“原来是你,劳郎君挂念,眼睛好了,现已无碍。”
“敢问郎君尊姓大名?”
她顿一下:“越,我姓越,单字福,福气的福。”
陆少慈还欲开口,两名男子似凭空而出般地站到身后,用扇子轻轻敲了敲他肩膀。
他们异口同声道:“陆兄。”
“这位是?”
问话的是粉衣男子,他面容阴柔,脸颊边留有两道发须,沾了一身女子香和酒香,不知不久前从哪个温柔乡出来。
扶月懒得与这些人寒暄,无奈又不好扭头就走。
陆少慈礼貌一笑:“这是越郎君。”
两人听言,皆莞尔:“原来是越郎君,今日李郎君邀我们去李府赏舞,陆兄也收到柬子了罢?”
后面那句是对陆少慈说的,扶月却听得心动。
除了小姑娘,那名西域女子好像也是在李府,找到她,或许就能找到解决身体失控的办法。
“嗯。”
陆少慈点头,没说去抑或不去,前几日,还与李忠林闹过不愉快。
不是他心眼儿小,而是从心底里觉得李忠林没打好主意。
粉衣男子看陆少慈面色,了然一笑,将视线投于扶月,有意问:“越郎君,你是陆兄的朋友,便是我们的朋友,可愿一同前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