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玉泽没有接下那枝梅花,而是忽然将她抱起,温柔地放到马车里头,面上没多余的表情地扔下一句:“回府。”就放下帘子,不见人影了。
小秦在冷风中凌乱了,甚至有那么一丁点怀疑人生。
一直以来清心寡欲的郎君在大街上随意地抱了一名唤了他一声玉奴和送了他一枝红梅的少女回府?
更叫小秦不解的是,季玉泽不是听不见吗,怎会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太奇怪了,简直太奇怪了。
但疑惑归疑惑,他还是乖乖地回到马车前板上,牵起绳子,往季府方向赶。
马车一路行驶着,轮子滚过街道上的青石板。
十二月的冷风轻轻拂来,侧帘微微扬起又缓缓落下,油灯忽明忽暗,映得季玉泽面容有些诡异、古怪。
扶月眼睛时不时瞄他一下,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伸手过去扯了扯他袖子:“玉奴,你是记得我的罢。”
当季玉泽抱起她的时候,她心脏差点都停止跳动了。
直觉告诉自己,他是记得的。
不然一定不会抱她。
季玉泽静静地望着扶月,死活不开口,憋得她心肝儿火旺,却还是耐着性子:“我是月月,扶月啊。”
算了,先说明来意罢。她叹了口气:“我没死,回来了,我还想带你去一下我长大、生活的世界。”
顿了顿,又表情很认真地道:“但在此之前,你必须得说一句‘我爱你’。”
季玉泽薄唇一动不动。
其实扶月说着说着,也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儿怪,称得上荒谬,像专门用来诓骗人的话语。
可事实就是如此,她又不想拐弯抹角,怕生别的事端,能赶紧解决就赶紧解决,到时候回现代,还得上课呢。
扶月是一条大二狗,跟好友逛历史遗址出事后,父母替她跟学校说明过情况,请了一段时间假。
可在现代医院休养了一个月,也是时候恢复正常生活了。
等了良久,扶月还是没能等到季玉泽开口,想试探他一下,决定做做样子,扶起裙摆就要下马车。
结果手指还没碰到帘子就被人死死拉住。
扶月低下头,看季玉泽拉住自己的大手,手背白皙,上面的青筋因用力突起,指尖还微微泛着点粉色。
“玉奴?”她倾身过去,凑近他的脸,方便他看清自己说什么。
没回应。
“玉奴?”扶月耐下心,放缓说话的速度。
还是没回应。
“玉奴?”她再忍。
一秒、两秒、三秒……依旧没回应。
闹别扭也不是这样闹的!扶月火气一把子上来了,几乎要到抓狂的地步,正要推开季玉泽,他竟牢牢地抱住了她。
接着,他微凉的唇瓣滑过她白嫩的脸,似迷恋地埋首进她脖颈处,高挺的鼻梁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她皮肤。
像一只盼望着久出归来的主人抚摸的小狗。
温热的呼吸透过少女微松衣领洒进锁骨,莫名烫人。
瞧这般肯定是记得她的,在系统给所有人涂抹掉记忆的情况下,他还记得,是漏网之鱼,还是有别的原因?
可不管怎样,他都记得她。
扶月火气瞬间下去了,抬到半空的手转而落到季玉泽的背上,轻轻地抚了一下,滑着滑着,滑到了他的腰。
男子的腰怎么可以那么细。
意识到自己的重点歪了,她不自在地眨了眨眼。
那股熟悉的木兰香久违地将扶月包围,只,木兰香之中多了一丝浅淡的药香,是生病了?不然身上怎么还会有药味。
她的心一下子软了,他现在不想说话就不说话罢,反正还有六天,慢慢来。
小秦很聪明,直接将马车驶到后门,怕被别人看到。而季玉泽牵着扶月下马车,不管不顾地带她回兰竹院。
一路上只有小秦担心受怕。
回到兰竹院后,季玉泽遣走了小秦,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扶月壮了壮胆,朝坐在床榻上的他踱步去。
青年容貌斯文端方,如被水浸透过的眼眸微微上扬看人,却又莫名添了几分媚意,那腿尤其夺目,坐下来微曲着更显修长。
她一靠近,还没坐下,就被他压到床上。
扶月大惊,正欲开口,季玉泽弯腰替她脱开鞋子,沉默地搂着她睡进被窝里,似哑巴一样。
他双手紧紧地抱着,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般。
无奈之下,扶月只好暂时妥协,睡到清晨,被尿憋醒,她放轻手脚从他怀里出来。
方便完,她回来的路上经过书房,余光扫到里面挂满画像,脚不受控制地拐了个弯进去,待看清画像,呼吸一顿。
扶月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掐住喉咙,难受,环顾四周,所有画像画的都是一个人,似乎就是她。
不过,画像上少女全部五官不全,只有双眼睛,还有眼角边的一颗泪痣。
所以,这两年来,季玉泽一直一直在画自己记得的东西,日复一日的,才没把她彻底忘掉?
扶月哽了一下,眼眶慢慢酸涩起来,伸手抚摸上去。
画得皆很逼真,画像上的眼睛像是会说话般生动。
忽然,外面传来些声响,她心尖一颤,猜季玉泽应是醒了,压下心中难受,抬步出去。
只见青年衣着单薄的衣衫跌坐在院中,发丝散乱,有好几缕垂落着,随冷风拂动,面无表情,眼底一片清冷死寂。
扶月大抵猜到了他为什么会这样,连忙快步走过去。
季玉泽眼眸微转,极轻极缓地抬起眼,一滴泪水砸落,啪嗒一声,落到布满一层厚雪的地面上。
她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