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脸上有没擦干净的雨,”姬眠欢将伞放到呼那策手中,他握紧呼那策的手腕,“哥哥拿好我的伞,这可是舅舅送的,若是坏了,我要哥哥用自己赔。”
强行将伞交付,又要说这些蛮不讲理的话,姬眠欢讲完自己也发笑,呼那策却点点头将伞握紧。
姬眠欢轻啧一声,勾着呼那策的脖颈,他倾身伸出舌尖将那脸上水珠舔舐干净。
妖族未化形之时皆为兽态,两兽依偎啃咬舔舐皆是平常。
呼那策与同族往来止步于幼年,天定王命,很快就被父王呼那樊拎出狼群教给凌伊山教导。
时幼年懵懂,凌伊山虽尽职尽责,王道权术,修炼修心,尽数交由了呼那策。
可如何应对情爱,只字未提。
如此全然不知,此时的舔舐与幼时同伴间玩闹亲昵有何不同,又有何不妥。
“哥哥好乖,真想…”
藏起来,绑回灵镜去。
呼那策撑着伞按住姬眠欢的脸,皱起眉头将他推远了一点,言辞冷淡道:“又不是未化形的狐狸,举止不可不端,既担着狐族君王的名头,怎么也该像点样子。”
瞧着呼那策正经的一字一句,姬眠欢只笑不语。
他顺从点点头,握住呼那策空闲那只手。
修长漂亮的手指穿过呼那策指缝,动作轻柔又刻意忽略对方不适应的反抗,强求了一个十指紧紧相扣。
便是呼那策眸中越无奈,姬眠欢心下越是愉快,他胡搅蛮缠几句,又作出一副乖模样:“哥哥说的,我听就是了。”
听了不做不就行了。
姬眠欢轻笑一声,暗忖这是自己的错。
错在还未让呼那策明白自己对狐族王位不甚在意,也和他满身枷锁似的妖南辕北辙。
姬眠欢贴近呼那策身侧,望着脚下的水洼露出一点骄横的厌烦。
但他见红玉伞无声无息向自己斜了过来,心下冒出一点异样的滋味。
让姬眠欢能忍下这水弄脏长靴,连细雨拂面都有甘之如饴之感。
若是往日下雨皆能这般,想必他不会如此厌恶。
身侧呼那策并不知这狐狸想的哪般,他只是按习性警惕四周。
从前独来独往可日行千里无论风雨,只是如今多了个娇生惯养的狐狸,硬是脏乱半分都会闷闷不乐使些小脾气。
他并非不头疼,只是心里寄挂着恩情,想着去昆仑玉也并非什么秘密之事,多带个狐狸也无妨。
哪里知道狐性娇纵蛮横至此。
阴雨来时不止脚下湿黏,空中更是混合着万妖林特有的味道。
蛇族喜吞噬,随处可见森森白骨陷落进泥沼,呼那策鼻翼微动,察觉空中除去混合的腐烂腥臭多了一股其他味道。
一股诡异的妖力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悄无声息,带着浓烈的草药苦味。
呼那策随凌伊山学炼丹多年,还从未闻过这般强烈的味道。
他抬手拍拍还皱着鼻子嫌弃的姬眠欢的头,见对方捂着口鼻眨巴眨巴眼看着自己不动作,竟一时笑道:“狐狸。”
雄厚的妖力如一把削铁如泥的剑斩了过来,姬眠欢瞬间化作狐狸跳上呼那策肩头。
呼那策一手将他搂住,低声说了句抱歉。
姬眠欢前一刻还未懂,直到下刻那柄精美贵气的红玉伞收束,硬生生被呼那策当成一把剑劈开一道剑气。
妖力与剑气相撞,一个浑厚如沧海,一个霸道如惊雷,一时相接火花迸溅,摧枯拉朽波及到周围和腰粗的大树。
姬眠欢离呼那策极近,没错过那一剑劈出时呼那策的一声闷哼。
虽呼那策表面境界只是妖将巅峰,可姬眠欢自己也没有十成把握能与之正面一战。
这袭击的妖力凶狠厚重,看样子才堪堪用上几分力道就和呼那策打平。
且仅逼近时锋芒毕露,此前一直平静无息,可见此妖的老道。
哪里来的老妖怪,姬眠欢疑惑不已,连蛇君都在他手下如砧板鱼肉,这万妖林又从哪来冒出个这号人物。
“二位君主百忙之中,竟拨冗莅临万妖林,如今要走如何也得让老朽送一程。”
倒下的大树后颤悠悠走出一个佝偻的背影,他长发卷曲杂乱,眼窝深陷,面如耄耋,拄着一根漆黑的檀木拐杖,身后跟着数条嘶嘶吐着蛇信子的小蛇。
他周身的衣物布料破烂陈旧,衣饰上却缝制着一串串宝石玛瑙珍珠。
黄金打造的手镯于枯干的手腕处,光泽铮亮的黄金下皮肤黢黑如干巴巴的树皮。
“阁下是?”姬眠欢跳下呼那策肩头化作人形挡在他身前。
“老朽栖潭,逢蛇君垂怜,忝列蛇族长老,”老人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行礼,他抬头,鹰目略过呼那策停顿片刻,最终看向姬眠欢道,“狐君,你是否该给蛇族小辈一个交代。”
“你又做什么了?”呼那策不解蹙眉,见姬眠欢脸不红心不跳的理直气壮模样,冷静地认定这只狐狸确实背着他又干了坏事。
“啧,本就是这些小蛇非追着我不放,如今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了。”姬眠欢当着栖潭的面亦无惧色。
栖潭身后的小蛇纷纷激烈地嘶嘶报信起来,一个个添油加醋唾沫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