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那策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已然眸色冰冷,四周围困住他的士兵都不敢轻举妄动,密密麻麻的刀枪围了一圈,刀尖枪口都指向这孤立的身影。
要活下来,呼那策想,不仅是因为答应了姬眠欢要留下。
作为一族之长,他要把他的族民全部带回故乡。
一声狼嚎自平地震来,空中的凤凰望去,只见尸山血海里站立起一只巨狼,庞大的身躯像一座山压下来,四肢如支天之柱,俯身低吼,那对金色眼瞳里凶光毕露,哪怕知晓自己本就是这等命运,那龙虎之军中仍是爆发出尖叫,竟有转身欲逃者。
呼那策怎会让他们离去,利爪撕扯,尖牙狠厉,碾压之处血肉模糊断臂横飞。
几个日升月落,不曾停歇的杀戮叫白天黑夜都笼着猩红。
四周再无生息和伫立的影子,那巨狼才抬起头,唇吻四周的狼毛通通被血污打湿,有些往下滴着血,有些凝固成一绺一绺。
心口处微微发烫,金瞳才从斥满杀念的暴戾中清醒过来。
胸腔里,一朵妖艳的血莲花一张一合,是玄狼的神魂在无声安抚宽慰。
这一朵血莲花是玄狼赐给他的灵器,除去能让呼那策战时更强,还有一个极为珍贵的作用。
契约者重伤而死,血莲花能立刻修补伤势,起死回生,肉身毁灭者乃至可重塑肉身。
背水一战,宁死不退,心知狼族一贯如此坚毅的性子,玄狼给了他的子民第二条命。
巨狼撑起四肢往昆仑玉奔去,忽的,拱起的背脊上压来一阵强大的威压,如此突然厚重,竟是一下将那挺直的脊骨压断,下刻那威压更甚一层,直直将巨狼压在地上,四肢动弹不得。
天空投下一片阴霾,呼那策扛着威压仰头,见一只威严的白龙在云雾中显露身影,雪白的长龙须浮动,硕大如盆的眼瞳盯着他。
龙君,公仪察。
尖锐的凤鸣刺破死寂,一只浑身是血的凤凰抵开万军穿过长空,张开燃着神火的羽翼将巨狼护在身后,它漂亮的翎羽七零八落,喉管呛血,叫气息沉重又急促。
那白龙举起利爪俯冲而来,锐利的龙眼冰冷漠然,并未将这只强弩之末的凤凰看在眼里。
一阵狂风冷不丁吹拂过来,白龙飞速瞥眼,瞧见昆仑玉上浮现出一只金灿灿的凤凰,如同中天之日,又似烈烈焰火,尾羽掩住半个天,像一片无垠的霞。
“凤君……呵呵,”公仪察眼见那金色凤凰,不急反笑,“本君说为何迟迟不露面。”
原是只剩一抹神魂了。
金色的凤凰冲来与白龙扭打在一起,两者都是接近飞升的实力,暴虐妖力横冲直撞,搅动得天地震动,慕容潇趁此机会两爪抓紧巨狼往昆仑玉飞去。
“伯父他……”呼那策回望那云层中的纠缠的龙凤,惊愕得不知说什么。
慕容潇垂下头道:“早年就和樊伯父前后脚飞升。”
“对不起,策。”
“你说这为何…”呼那策问。
“是樊伯父的残魂护住了父王,才让他从九天落回妖界,”慕容潇咽下喉中的血,声音越发细小,“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恨我,我怕你会不肯再同我并肩,厌弃我这般的……”贪生怕死,背信弃义之徒。
“如若是我,也会做和父王一样的选择。”
呼那策打断慕容潇的话,运起妖力修复断裂的脊骨。
“我知晓位置互换,你和凤君也会这般。”语气一如往常,平淡而让人安心。
BaN
困锁良心多年的锁链竟这样轻易地被斩断,仿佛年复一年,日夜不停的愧疚是庸人自扰。
慕容潇嗓眼干哑发疼,哽在喉咙里的话一时失声一般发不出来,良久才道:“有友如此,此生无憾。”
昆仑玉是这血海尸山中最后一块净地,慕容潇刚放下呼那策,天上就传来一阵哀嚎,那只金色凤凰像一团火坠落,白龙追逐而下,张开巨口要将金凤一口吞入腹中。
“区区小虫,谁给你的胆子吞下凤凰!”
一声极熟悉的冷喝,叫呼那策和慕容潇皆是一愣。
那白龙动作一顿,下刻竟痛呼出声,翻滚着四肢跌落地面,金凤找准时机扭身躲过这一劫。
天上的金光褪去,一片真正赤红的霞光铺天盖地压来,无数只凤凰从神魂里传来一阵震动,惊撼而视那只艳丽到了极致的凤凰。
那凤凰有着火焰一样的尾羽,千百只闪烁着金光的眼睛缀在翎羽上,一呼一吸搅动风云。
分明是凤族禁地画像中的赤鸢神君。
这威压比最后一次在天池见到赤鸢时还要强大,呼那策眼眸转动,便见另一熟悉的身影缓步踏入这片血腥的狼藉。
一身白衣,满头银发,干净得格格不入。
赤鸢长翅一展,掀起一阵飓风卷起那些地上瑟瑟发抖的龙,张开长喙一口咬住尽数吞下。
‘虎族不能吃哦,我可答应那小孩了。’
‘哼。’
赤鸢冷哼一声,将口里嚼碎的龙咽下,他目光落到那白龙身上,眯起眼道:“都是些臭水沟里的虫,你身上的血肉倒是有几分味道。”
公仪察眼见势头不对要逃走,被赤鸢扑上去追赶,龙凤又一次在云层中争斗,不过这次猎人与猎物对换了位置。
‘龙,无论活的死的,肉身还是神魂都可以吃掉,虎,死的,也可以都吃掉。’
‘但是狼族不行,无论生死,肉身神魂,都不可以。’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总之不是本尊能决定的,’赤鸢恼怒叱他,‘闭嘴吧,本尊自然知道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