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第七书>恐怖>小替身和你说拜拜> 第85章

第85章(1 / 2)

“当然了。”她谈兴渐浓,竟从床边蛇一般滑下来,柔若无骨地靠到了晗色身上,“小孩,我先问你,见过妖怪么?”

这女子又热情又寂寥。

晗色心道不才在下正是妖,他侧过身偏出了肩膀:“见过,不说好坏,我见过的妖皮囊都好看。您是宗主,见过的妖怪应该比我多多了。”

她佯装惊讶地笑着:“药宗弟子果然见多识广呀,能把妖说得这么面不改色。”

“妖也有例外的。”晗色语气紧了些,“您杀过妖么?”

她的眼神分明无波无澜,笑意却灼灼,屈指在胸膛前画了个符咒,空气中流出微弱的灵力波动,顷刻间,一把制作上等精良的古琴静静出现她怀中。她柔若无骨的身体挺直,盘膝打坐,古琴横置膝上,气场截然不同。

琴宗宗主抚着琴弦,神情爱惜:“这是把好琴,是不是?”

晗色却是捂住了鼻子,被那古琴上的妖气给呛到了,胃里涌起难以言喻的作呕感:“这琴是……”

“我用这把琴作本命灵武,迄今为止,杀过三百妖。琴上戾气浓如鲜血,”她苍白的指尖轻柔地拨过一弦,“而琴声醇厚如白雪。”

琴的亮相让人抗拒厌恶,琴的奏响却奇异地令人潸然泪下,琴声飘荡在空中,沾在那些缠绵的纱幔上,两物不同有如天海之别,此时和谐地交缠不分。

晗色眼眶止不住地潮湿,掩鼻的手按住了心口:“宗主,您这把琴是用什么做的啊?”

琴宗宗主爱怜地抚着琴,往事就像断了的弦在此时此刻藕断丝连地接回来,她大约以为自己会将过去全然封印在琴里,如今在一双温热眼睛的注视下,死去的琴和僵硬的手指都活了过来。

“一个无名妖,如我无名人。”她低头莞尔,“本座剔出他的骨,抽出他的筋,用心头血做了这把本命灵武。”

晗色没有意外:“难怪这琴声那么眷恋和难过。”

想来,那是她杀过的第一只妖,也是她好过的第一个美色。

她款款笑着抚琴身:“你不是我派中人,怎么也做了弦外知音。”

晗色摸摸眼角,看向帐中人:“宗主,人与妖就这么势不两立吗?”

“你错了,不是人与妖不共戴天。”她抚摸琴如抚摸情人,“人与人,人与天,人与其他一切造物,都有这一面。”

晗色顿住了:“世人都说,人是万物之灵长。”

她展颜:“也许是吧,毕竟谁不说自己是最好的造物呢?”

晗色不同意万万人皆恶的说法,也打心眼里不相信人与其他造物完全对立,但他忽然想到另外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您说人族妖族不共戴天,那仙盟为什么和东海龙族相安无事呢?”

她笑道:“他们自划东海而治,不冒犯中陆,与我们无冲突。再者,龙族是神兽后裔,重血脉承继,不太一样。”

“那人与神也不共戴天么?”晗色舔舔干裂的嘴唇,“我不同意您前头的说法。至少天鼎神山是仙盟孜孜以求的终极目标,修士一直在追逐神明的旅途中,世间如果真有神明,神与人应当是信奉与庇护,双方是守恒的守护。”

就像阿朝和鸣浮山的那头白鹿山神,她在疼痛难忍时不住地喊“救救你的子民”,而白鹿山神就在她身边守着她。

但他也发现了,修真界的仙盟七大宗和天鼎山的关系不太一样。

琴宗宗主停止抚琴,她转头看晗色,目光仿佛像在看一朵与世格格不入的浪花。她和煦的目光逐渐变成戏谑和嘲讽:“信奉与庇护?”

晗色抿唇,焦灼地等待她下面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小曹匿,今夜我开心,不妨告诉你一个小秘密。”琴宗宗主附到他耳边呵气如兰,“神不是我们供养的高人一等的纯洁玉像,祂是我们——豢养的肉猪。”

晗色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

“我们饲养祂,祂提供珍馐。饲养的饵料有一个最神圣动听的名称,烹饪饵料的草料与火星也有一个特定的爱称,你猜是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晗色鬓边淌下冷汗,眼里只有无休无止的黑暗,强忍着强烈的作呕,低下头摇头说不知。

饵料叫守山人。

草与火叫信徒。

*

琴宗宗主在屋里待到了隔天日出,待到日出,甄业章醒来,晗色才恍然明白她为什么还在这里,因为他的合欢毒如期而至了。

纪信林还没到,甄业章蜷在锦绣里低喘,没能躲避开恶意与扭曲的纤纤柔夷。

琴宗宗主用灵力轻而易举地将他捧出来,眼波流转地含着笑:“我特地料理了一众琐事,就是为了特意在今日,好好欣赏你这份挣扎。不要让我失望,小业章。”

她正想剥开他汗湿的衣衫,那一向乖巧讨喜的守在床脚的小少年忽然爆起,一把从她手中抢出人来。

她诧异地看过去,那少年把她虚弱的夫婿抱在怀里,明亮灼热的眼睛璀璨夺目,一字一语地怒道:“不是人与妖势不两立,是你自己和一切美好之物隔绝了!把自己的愉快建立在践踏他人身上,玩弄别人的苦痛,就这么过瘾吗?”

她陷入了困惑。

也许是昨夜抚琴,又也许是明亮的相似眼睛,她忽然想起更确切的往事。她忘了是多久以前,曾经有一个隐瞒身份跟在自己身边许久的美人,她与他耳鬓厮磨过,抵足亲昵过,曾经让她想把相思锁取出来,缠在他手上一生一世。

后来他倒在她脚边奄奄一息。她撕开了他的伪装,抹去他的易容,密室里妖气冲天,他在血泊里冲她笑,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在折磨你。你为什么还能笑?

——我的苦痛会让你愉快。

晗色如鸡崽护大鹰一样护着倒霉的甄业章,警惕地瞪着坐在床上陷入迷惘的琴宗宗主。

不多时,那个误入歧途的坏女人回神过来,垂眼看了他们一会,最终没有笑也没有再不干人事。

她只是在床上盘膝,唤出爱琴,悠悠袅袅地拨了一支曲子:“你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把他从仙盟里捞出来么?”

晗色轻嘶一声,因甄业章又神志不清地叼住了他侧颈一块皮肉。

“因我有个直觉。原本前途无量的剑宗首徒,相思锁被一只妖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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