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凭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出去。
来替郑旸传话的是他身边的一个亲卫,那人带着顾凭到了一家酒楼。
走到阁间门口时,他示意顾凭进去,自己则停住步,守在门外。
郑旸站在窗边。
见顾凭进来,他目光微转,瞥了过来。
不知为何,顾凭觉得,郑旸打量他的目光,似乎比平常要更深一点。
他朝郑旸一礼,含笑道:“之前的事,还没来得及谢过将军。”
他指的是远西城下,青君以他威胁陈晏退军的时候,郑旸带着东洲军也跟着退了下去。
其实郑旸本来可以不动的,或者也可以拿退军跟陈晏做些交易。
但他什么也没说,就那样干净利落地退了。
顾凭认真道:“多谢少将军义举!”
郑旸摇了摇头:“那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
顾凭问:“这事之后,豫王可有怪你?”
郑旸本垂眸饮着茶,听到这话,抬起头瞥了他一眼:“不曾。”
顿了顿,他平静地道:“当时陈晏已经下了撤退之令,我从令而行,不算做错。至于家族里,我跟他们说,虽然郑氏一族如今属于豫王一派,但是在秦王眼里也不过是派系之别而已,但如果我此番非要逆着他行事,依秦王的杀伐心性,后面必然难逃他的报复……这样做实在没什么好处。”
他说到这儿,唇角扯了扯,似是微微笑了笑:“族中长者仔细想想,似乎觉得也是有道理。所以虽然斥责了我,但也不曾真的狠罚。”
顾凭也笑了,给他和自己各倒了杯酒:“嗯,这说得确实有理。”
说话间,一缕斜风从窗口吹过,撩起顾凭的发丝。令那一缕青丝,轻轻地抚过他垂落的长睫。仿佛在那双澄澈的瞳孔上,也投落了一丝稍纵即逝的影子。
郑旸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他忽然道:“你好男色?”
顾凭本来正在喝酒,听到他这句话,差点就一口呛了出来。
郑旸的目光在他身上定了一瞬,随即淡淡移开:“府衙里的那些案犯,都由我接手了。他们中有人说,你曾带着一个男宠去过萧兰坊……也是在那里,王显明第一次盯上了你。”
也不知为什么,郑旸自听到这事之后,就想要亲口问过顾凭。
顾凭没有说话。
他心念飞转,想:听郑旸这意思,似乎还不知道那个“男宠”就是陈晏?
想到这儿,他又放松了下来。
比起和陈晏的关系被曝光,仅仅是他好男色这事,那真是不值一提。
世家权贵中,好男色的比比皆是,多数人听到这种事,那就是一笑而过了。只要不闹到大庭广众之下,或者出什么荒唐丑事,这私下里渔好些男色,其实真没什么。
他的但笑不语,就是回答了。
郑旸放下酒杯。
他低声道:“竟是真的?”
顾凭想,他确实是在萧兰坊里被王显明给注意到的,当时也确实跟陈晏举止亲密。如今一干人证都在郑旸手里握着,赖也赖不掉。何况,这种无关要害的事,何必瞒着?反而可疑。
他摇了摇酒盏,笑道:“这点事……郑少将军叫我来此,不会就是为了问这个吧?”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承认了。
郑旸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顾凭倒是给愣住了。
——还真是?
他端着酒盏,忽然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喝下去。
郑旸:“我听说你那侍宠,生得俊美冷峻,性烈如刀,有百战之血气。你喜欢这样的?”
顾凭:……
这个形容,好像倒也没错。
他忽然想,也不知道陈晏听到这话,会是什么表情。
他忍不住觉得好笑,煞有介事地道:“嗯,是还挺喜欢的。”
郑旸瞥了他一眼,手腕一翻,将酒盏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酒盏被他放在案上,磕出一声轻响。
他忽然道:“你观我如何?”
那声音,清彻如冰刃相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