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颗心,为什么还是不得满足,总是不得满足?
陈晏静静地拥着顾凭,很久很久,久到顾凭以为他在出神的时候,忽然听见陈晏开口,轻轻道:“顾凭,我心悦你。”
说完这句话后,他停顿了好一会儿,道:“这句话,我曾以为这一生,我都不会对你说出来。明知得不到回应,明知你听到这话,心中所感或许不是欢喜……我怎么会允许自己说出口?可是今日,我不在意了。”
他深深地望着顾凭,看着看着,那深邃如夜海的黑眸中,似有一抹一闪而逝的湿润。
他哑声道:“其实,我想过放手的。”
真的,他想过放手的。
就在顾凭还跟着他做幕僚的那段日子,他稍稍表露了一下态度,便看见顾凭的反应并不是欢喜,而是躲避。那个时候,他就想要放手了。以他一贯的高傲,从来就不屑于强人所难的行事。然而,在刻意冷了顾凭一段时间后,他发现,他还是做不到。
那一次回头时,他便想过,或许他这一生,都无法回头了。
第65章
顾凭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动不能动。
就在他的唇动了动,又不知说什么的时候,陈晏笑了一下。
他道:“不必多思。我只是想把这话说给你听罢了。”
……这意思,是不需要他回应,甚至他若想听过撂过,也是可以的?
顾凭苦笑了一下。
可是,这种话,他怎么可能真的听过就当撂过?
从前就算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他的心也很少慌乱,但这一刻,顾凭第一次感到了茫然失措。
接下来一连几日,他都格外的沉默。这种反常,连赵长起都发现了。
孟恩谋逆案里,还有很大一个疑点,就是荥川太守娄芝所收到的那封据说是孟恩劝他一同举兵的信。当初就是因为这份信,令朝廷给孟恩的谋逆下了断言。之前,陈晏带人在池陵主查王显明这一路的时候,就将赵长起派去了荥川,让他去摸查那封信的情况。
赵长起这一趟去了多日,直至近日方才回来。
顾凭:“怎么样?”
赵长起坐在他对面,喝了口茶:“还不错。我已经将收集来的线索交给暗部了。我们早前就知,豫王身边有一个及擅模仿他人字迹的人,这一次,或许能顺着这条线,将那人的身份给揪出来。”
他望着顾凭,忽然笑了笑:“不说这个了,我刚回来,就听说大游会那天晚上好热闹。说是……在云舟经行时,你与殿下联袂站在高台上,一黑一白宛如连璧,把下面的人都给看得目不转睛,神魂颠倒的?”
自那日后,池陵便传出了流言,说什么的都有,还有直说那是仙人从云舟降世的……顾凭见那些流言里并未提及陈晏的身份,就没有再去管了。
赵长起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顾凭,一边发出莫名其妙的啧啧声。
他撇着嘴道:“你顾凭,不就是长得比一般人好点,才华比一般人高点嘛,怎么就让殿下给陷成这样了?”主要是陈晏陷进去,也就罢了,但是赵长起总觉得,顾凭的心意真是很难琢磨,他现在看着这个人,都摸不清陈晏在他心中究竟是深是浅。
顾凭抬起眼,朝他微微一笑。
这一笑,赵长起的寒毛立刻条件反射地竖了起来。
他提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语气很是耿直,只是怎么听,怎么好像有点色厉内荏的。
顾凭含笑道:“说完了?”
赵长起抓着茶盏,瞪着他。
顾凭站起身,一边悠闲地朝外走去,一边慢悠悠地道:“嗯,刚好我有一事拜托你。我呢,约了郑旸在崇云楼见面,这就要动身了。赵将军不是一会儿要去面见殿下吗,若他问起来,这事就麻烦你转告了。”
赵长起:“!!!”
就在他追悔莫及的时候,顾凭那温柔得让人心如死灰的声音,还飘然地传来:“如果赵将军忘记说了,也没关系。等殿下事后追问的时候,我会一五一十都交代出来的。”
留下这句话后,顾凭走出客栈,坐上了马车。
等他进入崇云楼的时候,郑旸已经到了。
从前见到郑旸,无论情绪如何,那眼神总是透彻的。但这一次,他望向顾凭的目光极为复杂。
一室静默,顾凭先开口:“听说三日之后,你会将王显明押往凤都?”
郑旸:“是。”
顾凭走到窗边,他看着那在秋气中显得格外清朗,格外远阔的天空,看了一会儿,他低声道:“余家汀兰园的案情,少将军都查清了?那想必王显明这些年在汝州的所作所为,你也有数了。”
郑旸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顾凭笑了笑,淡道:“都有数了,少将军还是准备把他带回凤都?”
谁都知道,凤都之中各种势力盘结交错,真要把王显明带到凤都去审,那中间可以周旋、操纵的余地就大了。虽然不至于让他全身而退,但以豫王的本事,保他一条命真的不难。
郑旸抿了抿唇,淡漠道:“这是命令。”
命令吗?
顾凭没有问,是豫王的命令,还是郑家的命令。
他知道,像郑旸这样从小就被家族寄以厚望的子弟,对他来说,家族之重,甚至还要排在忠君之前。哪怕他对豫王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忠诚,只要郑氏一族选择了豫王,他就会效命。
顾凭忽然道:“少将军,我们打个赌如何?”
郑旸:“赌什么?”
顾凭眨了眨眼,道:“请少将军附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