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葛升卿几乎要装不下去的时候,小门开了。傅永季低着头,从里面被推出来。
做笔录的人点点头:刑满释放后,他确实没犯什么事,县长您放心吧。但肯定不能当老师。
乔真松了口气,又狠狠瞪了葛老师一眼:你今年评优没了!
傅永季连忙帮他揽事:县长,是我骗了他,故意把坐牢的事瞒住了……
葛升卿和白又漆异口同声:你闭嘴!
乔真怒气冲冲走了,让葛升卿“好好反省”。一群人站在派出所门口站了半晌,气氛尴尬。
正当要分道扬镳之时,白又漆叫住他:永季哥,我有话想跟你说,回别墅区吧。
永季:我不想说,也不需要什么工作。
白又漆:上次,有人担心你没心思“工作”,这才替你把事办了。你回学校,只会更麻烦,不如……
葛升卿一把拉开永季:离我们远点。
白又漆:报警的人不是我,是县长。出了这事,你以为学校还能保得住吗?等通知吧,升卿哥。
葛升卿一个箭步冲上去,想再给他一耳光;永季匆匆忙忙拦中间:算了算了,回去回去……
葛升卿的眼神难以置信缓缓转过去:你护着他?你护着他干什么?
永季:我没护着……好了,别和他们吵了……咱们走……
双方终于分道扬镳。白又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得意的笑:永季哥,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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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家,没说几句话。升卿拿了钥匙,说要去姐弟俩的屋子里再看看,看还有什么能卖去二手的。
那笔巨款,一部分给学校买了课桌椅,剩下的被永季送给了外卖员家属。姐弟俩家还留有不少奢侈品,升卿起初对这些不了解,后来发现一个爱马仕的鳄鱼白金包可以卖出几十万的价格,顿时起了兴致,打算把这些东西慢慢出手兑现。
凌晨两点了,那人还在隔壁,没有回来。傅永季披上外套,也去了隔壁。
灯没开,家里却不暗,因为月色很明朗。
银白月色下,升卿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地上,手边是个闪闪发亮的钻盘表。
满地都是奢侈品,爱马仕箱包、迪奥和香奈儿的定制礼服、江诗丹顿、百达翡丽、尚美珠宝……当然,还有一堆备用手机、武器、奇怪的药水……
升卿坐在那,清点着这些东西,一边查价格。他知道永季进来了,但是没搭理。
永季:瞧瞧,现在当打手都是这待遇了。咱们当年一次才几百,一把西瓜刀走天下。
升卿没理他。月色落在他后颈,露出骨相分明的痕迹。
永季:我想不明白,你生什么气?你从前就经常这样,我不知道,也不敢问。
永季:你脑子好,能读书,当年县里唯一可能走出去的就只有你。你想的事,肯定跟我是不一样的。我就不敢问。
升卿摇头:我没想事。
永季:那你为什么生气?
升卿还是摇头,把那个百达翡丽的钻盘表拿了起来,绕在永季的手腕上。刚刚好。
永季:这手表还挺花里胡哨的,要几万吧?
升卿:二百二十。
永季:……什么?
升卿:这个表,回收价二百二十万。
永季的手抖了抖,想把表摘下来,又怕弄坏了。升卿满不在乎地把它摘下,丢到一边。
升卿笑了:人是不是很有意思?二百二十万,很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也花不掉,很多人却拿它去买个表。
为了买这样的表、这样的车,人们前仆后继地跳入物欲,被卷得粉身碎骨。他们像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展柜,需要用这些东西填充在柜子里,才能证明展柜的品牌水准。
他们并不在乎人的本质是什么,更在乎能不能往自己身上堆满钻石和黄金,然后以此来判断自己的同类。
升卿问永季:你想要吗?
永季呆住了:要、要什么?
葛升卿瞪了他一眼:这个表!
永季:当然想啊,谁会不喜欢。你不想吗?
升卿:那你为什么不去和白家混呢?
升卿因为妹妹的事和白家决裂。但永季其实和他们无冤无仇。就算是白朝宗的案子,白又漆也不在乎了。
葛升卿记得,自己当年加入白家时,永季身边总跟着白又漆,分不清谁是跟班谁是主人。那时候白又漆年纪很小,话少,但每次他们说话说久了,他就会出声打断,硬插一个话题进来。
永季:因为我不想混啊。为什么你觉得我只要有钱拿,就什么都愿意做?
永季躺在满地奢侈品上,把那些皮包当成床,伸了个拦腰:这个地方是白家说了算的。只有白家能活得像人,其他人都是“混”。
上不了好的学校,做不了好的工作,大部分人的一生都是读完小学,然后在初中混一段时间,就去工厂流水线。
每个月拿几百一千,下班了就钻进网吧、烧烤店、足浴店,把所有的钱都花在周而复始的生活里。他们明明赚得比种地的祖辈要多,可不知为何,却像骡子一样,日复一日围着一个磨在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