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自来天牢的虞白月一览无余的将他此刻的落魄与虚弱看在眼里。
他眼中闪着报复性的快意:“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萧令弈睁开眼,见只有他来,又把眼睛闭上了——他现在的精力有限,不想花在小人身上。
虞白月被他无视,心中生怒,但这座牢房,既困着萧令弈,也变相保护着他。
“我听说东烨皇帝病得很重,快死了。”
“你在北微,连你父皇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这种国破人亡的滋味,你也该尝尝!”
他的话里带着萧令弈不能理解的恨意。
这种恨不像是因为湛宸而生发的。
萧令弈睁眼看着虞白月,天牢里的阳光正好照射在虞白月右半边脸上,耳垂上那颗红色的朱砂痣格外显眼。
虞白月察觉到他的视线,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冷声道:“别想着湛宸会来救你,当日齐州旧案重翻时,是你写了话本诋毁贵妃和宁氏,这件事我已经查得很清楚,湛宸要是知道了,你猜他会怎么对你?”
湛宸到的时候,正好听见了虞白月这句话。
他眸中波动,笃定是虞白月在信口胡言。
虞白月察觉到他来,双眼一亮,也知自己如今在湛宸眼里是个犯错之人,想重获信任,必然艰辛,他从怀中取出一本被翻烂了的话本。
“殿下,我没有胡说,当日齐州之事事隔多年一夜之间传得满城风雨,就是因为这本话本,这里面的每个字都是萧令弈亲手所写,那些针对贵妃和宁氏的毁谤全出自他手。”
湛宸看向萧令弈,萧令弈没有为此辩驳一句。
湛宸半信半疑地接过话本,只翻看两眼,心就沉了下来,这上面的字迹确实出自萧令弈之手。
里面不仅详写了当年齐州旧案和宁氏的风波,措词更是刺目,何止是对宁氏的羞辱,连贵妃都被贬损得毫无体面。
虞白月义愤填膺地道:“他明知宁氏有冤,却还写得出这样的话本,刻意让城中的说书人散播,其心可诛!”
当日正是因为这场民间的诋毁,齐州旧案才重新被翻查出来。
湛宸大抵能窥得见萧令弈这么做的用心,但他更希望萧令弈能亲口跟他解释。
“你出去吧。”
他对虞白月说。
虞白月道:“殿下,这几日我还帮你查了许多事,他刻意接近你,只是想借你的势力杀了湛宇,他从始至终都在利用你!他当着皇上的面杀了湛宇,根本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他就是个自私自……”
“够了!”
湛宸呵止了他的话:“你先出去!”虞白月见他动怒,这才离开了牢房。
湛宸没有赶他走,也没有不想听他说话,对虞白月而言,这就很值得高兴。
他相信,等萧令弈一走,他和湛宸之间的关系就能修复到从前,哪怕不能更近一步,至少不会再被他忽视。
等虞白月走后,湛宸让狱卒开了牢房的重锁。
他踏入湿冷的牢房中,即使没有亲生抚摸萧令弈的手,也猜得到他此刻一定手心发凉——他的身体受不了寒气,平时金尊玉贵的养着,如今在大牢里,连件厚实的外袍都没有。
湛宸给他带了药,还有一件白色狐裘。
他执起萧令弈的手,问他:“冷不冷?”
萧令弈不解地看向他:“你不问我为什么那么做?”
湛宸把毛茸茸的狐裘披在他身上,垂着眼帘道:“你想把齐州旧案闹大,之后才好翻案,我能明白你这么做的苦衷。”
萧令弈:“……”
事情牵连到贵妃和外祖一家,他居然问也不问,就替萧令弈找好了开脱的借口。
尽管事实的确如此,但萧令弈不能承认。
“我为宁家翻案,是因为只有这件事能让你对我放下猜疑,我想得到你的信任,想进你的书房。”
“我诋毁你的母妃和外祖父,归根结底,是为了我自己能在北微活得更自在。”
“湛宸,虞白月说得没错,我在你身边,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盟约,一个是借你的手杀了湛宇。”
“力主跟东烨一个弱国结盟,会让你失了民心,借你之手杀了湛宇,会让你在史书里背上手足相残的骂名,这两件事,对你而言百害无一益。”
他抓过湛宸手上的话本,字字诛心:“我明知你外祖一家有冤,却还是能写出这样的词句,你跟我朝夕相处还看不透我的卑劣自私,你真以为我有多善良?你未免太可笑了!”
湛宸凝视着萧令弈,企图在他说出这些话时看出一点他违心的破绽,可萧令弈伪装得很好,好像他真的就是这样一个冷血自私的人。
“从头到尾,都是利用吗?”
湛宸抓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哪怕看着我葬身火海,你心里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哪怕掉一滴泪呢?”
“没有!”萧令弈躲着湛宸的视线,违心道:“看着你死在我眼前和看着陌生人死在眼前,没有任何区别!我从没有为你哭过痛过,你别自作多情。”
“更何况,殿下设局算计湛宇的时候,不也在把我当猴耍吗?你瞒着我假死,我也不曾见你有过一丝一毫的不安!你的戏,演得比我好。”
“那日你来宗牢看我,我本来是要说的!”
即使萧令弈如此绝情,湛宸还是想解释当日的情况,他痛恨自己此刻的卑微。
“可你口口声声要跟我恩断义绝,我就想试试,如果我真的死在你眼前,你还会不会这样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