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清裴云廷脸上是什么情绪,一瞬间变幻莫测,有低落, 也有兴奋, 有感动,也有担忧,明明才几天没有见, 初浔却觉得如隔三秋,他的样子也好像变了, 好像瘦了, 但那怎么可能呢?
几天而已,身材上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 可是初浔就是感受到了。
裴云廷轻轻握住他的指尖,他的唇微微张着, 眼角也泛了红,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生疏地对初浔说了他不允许他跟自己说的话:“谢谢……”
初浔松开他的手,他是第一次听裴云廷向他道谢,在一起这段时间,裴云廷为他做过的很多事说过的很多话初浔都觉得新鲜,唯独这一次只感受到了疏远, 他不想跟他闹到这样的地步,他应该和裴云廷彼此都不再客套的道谢的。
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事了。
“走吧。”初浔说:“去那里吧。”
他指着前面的小廊庭, 那里没有人来往,适合他们说话。
裴云廷不敢要求他什么, 尽管他想把初浔带回去, 尽管这几天初浔不在他休息不好, 他也只字未提。
到了前面没人的廊庭,初浔擦了擦凳子上的灰烬,然后坐了下去,陪他一起来的裴云廷却没有落座,他站在自己的身侧,低着头在想什么。
“你坐下吧。”初浔招待客人似的,两手放在腿上,规矩地说:“一时间应该说不完的。”
裴云廷想想也是,他心不在焉地坐了下来,石凳上的灰烬蹭了一身,他也未曾发觉。
彼此心知肚明要谈什么事,却偏偏不知道如何启齿,裴云廷咬碎了牙,张嘴却也没敢匆忙提起,他关心道:“你最近……还好吗?”
他没有看到初浔,没有陪在他身边,听初靖说初浔不好,想来也是,多嘴问这么一句,是因为这是裴云廷当下里最在意的事,他很怕流言蜚语对初浔造成了不可弥补的伤害。
“还,还好……”初浔盯着石头桌,他的手在腿上收紧,都看得到对方的状态,却都多此一举地问了一嘴,“你呢?”
裴云廷抬起眼睛直视着他:“我没事。”
他的手是放在桌子上的,从摊开变成握拳,初浔都是看得见的,动作也是情绪的表达。
“我想跟你聊聊我和薛京墨的事,”裴云廷垂眉说:“我好像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吧。”
他对媒体也没有说过,一切都是别人的揣测,关于他和薛京墨的关系,有人说有实锤,有人说只是恋爱没公开,有人说都谈了好多年了,更有甚者,就是说薛京墨给他生了一个孩子。
众说纷纭的网络裴云廷都没有管过,因为他越回应这种事,媒体的笔杆子就越有力,有时候充耳不闻,任由事情发酵到一定的时间,便也就淡下去了,可是他没想到,都这么些年了,网友还是对他们的关系这么好奇。
他们可以好奇,可以揣测,初浔却不能不明不白,裴云廷首次谈起他和薛京墨相熟的经历:“我跟薛京墨认识,是在我第三部 的古装剧里,我那时候刚出道没多久,远远没有现在的热度,几十万粉丝而已,真正大爆的开始就是因为和薛京墨演的那部古装剧。”
“我不知道他们喜欢我什么,颜值?演技?还是只喜欢我和薛京墨的绯闻?或是像媒体说的那样,觉得我和薛京墨眼里有戏,关系斐然?”裴云廷回忆着往年的经历,“什么原因的都有,在那部剧之前,薛京墨比我出名,但是那部剧之后,我算是迎来了人生的巅峰,也远远超越了薛京墨的人气,当人气起来,你便成为了摄像头的主角,因为代表着流量密码,媒体开始疯狂炒作网友爱看的绯闻八卦,而薛京墨就是八卦中的另一个主角。”
“他们能说什么呢?说薛京墨和我的眼神拉丝,私底下一定有关系,我很想反驳一句,但是别人并没有说错。”
初浔静静聆听,裴云廷字字真诚:“薛京墨第一次向我表露好感,是在我们进组的两周后,那次剧组聚了餐,他在餐后让我送他回家,一开始我并没有多想,而且也顺路,我就送了他回家,临下车的时候他亲了我的脸……”
裴云廷说到这里,两手并在一起,交叉着,不太乐意的语气:“他说喜欢我,而当时我的脾气还没这么大,我只是冷静地请他下车,或许因为第一次的拒绝不够狠,导致他后面不择手段。”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天那夜,自己凌乱在酒店的房间里,差点发生让他无法挽回的错事,裴云廷沉重了起来:“他给我下过药,你看到的那张照片,是我被下药之后拍到的,我不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媒体刚好蹲到我们,后来我逼问他,是不是故意拉开了窗帘,一早就安排好了人抓拍我们,尽管他矢口否认多次,我也相信这一连串的事件都出自于他的手。”
裴云廷抬头望着初浔:“包括你收到的那些照片,寄来的人也只会是他。”
初浔不解道:“为什么?”
裴云廷说:“因为那个照片看过的人不多,我花钱买通了关系,让照片没有流传出去,所以看过照片的只有我的公关团队和薛京墨本人,而我的公关团队没人有理由这样做,他们不认识你,我和他们的关系也不至于让他们恨我到这个地步。”
“另外,”裴云廷缓缓道来,“那天我不在,正是被薛京墨叫了出去,时间线上太多漏洞,正好卡在我出了门的时候送了照片过来,看过这张照片,也知道我什么时候出门,而且希望我们分开的人,他很符合身份不是吗?”
这么多年来,薛京墨就没有完全放弃过喜欢自己,裴云廷不是当年初出茅庐的时候,他能够从眼神中辨别喜欢的成分。
那天夜里闹得这么难看,薛京墨该恨他,而不是假装一切没发生继续跟他往来,以及郑世镜偶尔的调侃,都是蛛丝马迹。
谈到来者,初浔也没有隐瞒,道:“其实……那天别人也来过。”
“送照片的人?”裴云廷心中有数,“我知道。”
初浔不明白他怎么得知的。
裴云廷解释道:“客厅的门上有摄像头,清晰地拍了下来,我虽然找不到他,但我不需要从他口中得知了。”
原来是这样。
初浔从来没有注意过,那或许是微型摄像,有些人会安装那样的摄像头保证他们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并不奇怪的。
“关于我和薛京墨的问题,你还有什么疑问吗?”裴云廷把所有他和薛京墨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了初浔,他想听初浔真正的想法,不要再藏着掖着什么,他们现在需要坦诚相对,心中不能再存一点的疑。
“有人说,他给你生了一个孩子,”裴云廷正要说什么,初浔抢先回答道:“但是现在想来,我却不会再相信了,在发情期的时候,这样的消息能够打击到我,可是冷静下来后,我认为你不是这样的人。”
裴云廷没想到,初浔是因为相信他才不相信那些事,被这样相信,是谁都要感动的事。
但是事情并没有结束,初浔提起:“我现在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裴云廷。”
初浔严肃地叫了他的名字,注视着这张沧桑的脸,恐惧地提起:“你和钟延……是不是早就认识啊?”
裴云廷俊眉一拧,他从钟越的嘴里,了解到他跟初浔说了什么,而这个问题是他不能撒谎,也没有合理解释的一个问题,他被问住了。
在初浔看起来,裴云廷的表情就像是默认,他提心吊胆道:“是真的,对吗?”
是真的,裴云廷和钟延有勾结,裴云廷在钟延那里买了他,是可以这样理解了吗?虽然他最近一直在怀疑,怀疑看着他时那么热烈的裴云廷其实只当自己是个可以交易的玩物。
他愿意跟裴云廷谈谈,是因为初浔心中也有质疑,他想从今天的谈话里找到重新面对的勇气,可是当裴云廷沉默的时候,他所需要的东西就被打碎了,他最害怕最害怕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到来了。
初浔感到眼眶有些热:“那……就没什么好聊的了呀。”他站起来,佯装镇定,即使眼泪已经在打转。
是事实,还有什么好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