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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2 / 2)

何敬远见自己的学弟不说话,又说:“这个人真是一言难尽,他、他他的名字本身就挺与众不同的,而且还偏偏是陈寅恪先生的粉丝,把自己名字第二个字的读音改成了que。每次护、护、护士叫错他的名字的时候,他都、都、都要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给纠正过来,说是que啊,是que啊,下次再念错就好好教训你们一顿,把护士们烦得不要不要的。”

操恪……寻逸越想这个名字越觉得熟悉,他绞尽脑汁思索着之前到底在哪里见过。后来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登船乘客的名单中见过操恪这个名字,而且这个人还是幸存者之一。他记得资料上显示操恪现居滇南省大理市,男,今年65岁。

寻逸转念一想,操姓本就少见,叫操恪的人就更少了,今天自己在这里听见这个名字……应该不可能只是个巧合。

寻逸转过头去,追问:“学长,你说的那个病人多大岁数了。”

何敬远想了一下:“这、这、这个我记不得了,怎么也得有六十五六岁了吧。”

“男的么。”寻逸又问。

“一、一、一个老爷子。”

年龄和性别都对上了。

寻逸望着何敬远,问:“今天聚餐结束后,你能带我去见见他么。”

“你、你、你们之前认识?”何敬远有些诧异。

“学长,该下车了。”寻逸没回对方的话,起身走到车门边刷了公交卡。

寻逸他们找到那家火锅店的时候,实验室里的其他同学基本上都到齐了。火锅的锅底已经烧上了,菌汤配三鲜汤,腾腾地冒着热气,弄得寻逸的眼镜上一片白茫茫的雾,服务员见了,很周到地递过来一次性眼镜布。

华晨霖见人都到齐了,鼓动学生们点一些菜和肉来涮。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装装样子,谨遵老师的教诲,假惺惺地点了些蔬菜、薯类和菌藻类,后来实在按捺不住食肉的天性,鸭舌、肥肠、腰片、酥肉、虾滑通通都招呼上了。

不知道谁点了一份血旺,正好摆在寻逸面前,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弄得他胸口一阵阵地发闷,心跳也加快了不少。他赶紧示意服务员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喝完后才缓了过来。

何敬远见了立刻把那盘血豆腐端到了远处,又让几个师妹把它们速速下到锅里,赶紧消灭掉。

聚完餐后,大家又订了KTV包间唱歌,奈何何敬远实在五音不全,一首能拿得出手的歌都没有,只好带着寻逸先撤了。

二人坐公交往人民医院赶,到了地方,何敬远仍对刚才血旺的事儿耿耿于怀:“学、学、学弟,你没事吧,他们忘了——”

寻逸推了推眼睛,打断他:“没事,不是鲜血,还好。”

“对、对、对了,你跟操恪是什么关系,为、为、为什么要找他?”何敬远边走边问。

寻逸避过对方的目光,低声说:“我有些事情要问,麻烦学长带一下路。”

何敬远抬手一指门诊大楼后面一座二十几层高的建筑,说:“那就是。”

一路上何敬远喋喋不休地给他的学弟介绍着他们医院的各个科室,偶尔也提上他那个古怪的病人几句:“操恪他、他、他是糖尿病肾病,到燕京来看病的时候已经是第IV期了,现在进展到第V期,症、症、症状跟尿毒症没什么两样,只、只、只能靠血透维持着。”说着,他推开了病房的门,偌大的房间里摆着三张病床,每张床的右侧都立着台血液透析机。

挨着窗户的病床被半支起来,上面靠着一个一头白发、眼窝凹陷的老人,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单从外表上来看没有八十岁也至少有七十岁了。老人瘦骨嶙峋的右臂上插着两个管子,连向旁边的透析机,另一手上攥着本书。

寻逸一眼就认定这个人就是何敬远口中的操恪,因为另外两床的病人一个是女的,另一个年纪在四十上下。

何敬远看了看管子上的血泵,又看了看寻逸,有些为难地说:“学、学、学弟,你……机子现在没法撤下去……”

“没事。”寻逸别过头去,让自己不去看管子里流动的血液。

何敬远走到病床边和操恪交谈了几句,中途二人看了寻逸几眼。

等他俩谈完后,寻逸望着何敬远,说:“学长,你能不能回避一下,我想和老先生单独谈谈。”

还没等何敬远走出去,靠在床上的老人就把头侧了过来:“娃娃,我刚才听了一耳朵,你是小何大夫的同学,今后也在这边工作?”

寻逸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说话从来不喜欢绕圈子,于是开门见山地问了句:“老先生,有一件事想跟你确认一下,您是不是9.25沉船事故的幸存者。”

操恪听了后怔了怔,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把站在自己面前的男生打量了许久,才开口:“娃娃,我们以前认识吗?”

寻逸见对方如此反应,心下笃定自己找对了人,恳切地说:“我一位重要的亲人死于这场事故,我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帮助。”

“十五年前的事了,何况还是那种事,谁愿意再提起来。”操恪立马拉下脸,同时移开了视线。

“老先生,那个人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寻逸坚持道。

操恪阖上眼皮,语气强硬:“你走吧,别杵在这里。”

“老先生。”寻逸上前一步。

过了一会儿操恪才睁开眼,他隔着男生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儿眼镜对上对方灼灼的目光,不由得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哎,我是真的不愿再回忆起那场噩梦了,当初我和我太太被分到两艘救生艇上,她、她离开我以后就再也没回来。”

操恪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心里酸涩得不行。自妻子离世后,他每每想起对方,都是这种感受。他还记得,结婚的那天他太太问他,会不会爱她一辈子,他闭着嘴巴没答话。现在他老了,到了风烛残年的时候,蓦然回望自己那坎坎坷坷的人生路,才发现原来自己爱了妻子一辈子。

第37章

老人用他那几根枯瘦的指头攥紧了手中的书,混浊的眼珠中闪烁着迷离:“这些日子我总是梦到我太太啊,她依旧一副年轻模样。她说她在远方等着我。”

一时间病房里的气氛变得十分沉重十分压抑。

寻逸能明白老人此时的心情,他很清楚求而不得是什么滋味。他本科的时候喜欢过一位年轻的男老师,他能感觉出自己和对方是同类,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表明心迹。后来他终于鼓起勇气,打算和那个老师表白的时候,对方竟然在课堂上宣布自己刚结了婚,太太既温柔又漂亮。讲台下的学生们鼓起掌来,为老师送上祝福,只有寻逸一个人眼帘低垂,暗自神伤。

“我们是遇上了暴风雨。”操恪把书搁到旁边的桌子上,拿起水润了润嗓子,慢慢地讲起来,“我老了,记性越来越差了,不过虽然那件事已经过了十五年了,但我一直忘不去。开船之前就是阴天,可天气预报没说有雨,船没开多久雨就下上了,当时我跟我太太正在甲板上看海景,然后雨势越来越大,我们就赶紧回到舱里了。没过一会,船突然剧烈地摇晃了几下,广播告诉我们说出事故了,船马上就要沉了,让大家向甲板集中。”

老人咳了口痰,继续道:“我跟我太太是最先赶到甲板的那一批人,当时海上风浪太大,船又摇晃个不停,慌乱中我们看着哪个救生艇人没满就坐了上去。我太太那艘救生艇上还有个船员,我以为能保险点,没想到……唉……

“再后来船很快就沉了,船在下沉的过程中产生了巨大的漩涡,而且当时的风向也是往船那边刮的,我跟救生艇上另外五个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刚放下去的救生艇被卷到漩涡里去。我们几个迎着风卖力地划了一会,总算逃过一劫,不过却跟我太太的船漂散了。最后我们六个人在海里漂了五天五夜才得救。”

寻逸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在沉船事故中丧生了,原来是因为漩涡,他接着问:“您还记得救生艇上都有什么人么。”

“那艘救生艇能坐六个人,除我之外,还有三个男的和两个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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