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缨率先跳下车去:“那便走吧。”
少年如活泼的小狼犬,跳入透着森森冷意的督主府。
魏山阙对手下低声吩咐几句,随后快步跟上好奇四下张望的少年。
他捏住少年的后脖颈,沉声道:“在这里,收敛起多余的好奇心,明白?”
裴长缨任由他捏着,睁着一双黝黑湿润的双眼,乖巧道:“明白。”
自第一次见面,魏山阙心中便有些讶异,这个少年对他的态度。
平淡,乖顺。
魏山阙将人安置在自己院里,将人送到房间,他问:“你当真不怕?”
裴长缨反问:“缘何要怕?”
言语间皆是少年的稚气与无畏。
裴长缨将背上的长剑解下置于剑架之上,他进门便看见了这古朴的剑架。
这是前朝名将用过的,他曾见过,原来叫魏山阙买下了。
“你为何觉得我应该怕?”裴长缨叫住转身欲离的人。
魏山阙脚步微顿:“世人大多畏我、憎我、惧我。”
“那你自己如何觉得呢?”
第2章 太后
兴庆宫。
熏炉中烟气缓缓上升,铺散开来。
坐于上首的太后,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你亲眼所见?”
跪于下首的人额头抵着地面道:“是,奴才亲眼见东厂的马车将裴长缨接走,下车时还看到了魏山阙。”
“哦?”太后睁开眼睛,显然有了兴致:“那只山雀竟自己亲自去接了?”
魏山阙是前任东厂督主亲自培养出来的人,在太上皇的纵容下,东厂的权势在魏山阙手上扩充到了极致。
对此,太后和拥皇党无不恨得牙痒痒。
但双方又不肯联手对付东厂,生怕自己多出了力,叫对方坐收渔翁之利。
原本太后是打算将裴长缨接到宫中抚养两年,既成全了自己的好名声,或许还能以此为突破口拉拢几个武将。
禁卫军中虽有她的人,但皇城里的那些人哪里比得上真正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将领?
在魏山阙找裴长缨后,太后又改了主意。
那些有勇无谋的武将对魏山阙对东厂并无太大反感,只因东厂不曾触及他们的逆鳞。
若是裴长缨在魏山阙那里出了事,甚至丧了命……
“呵呵,哀家要让这只山雀,搬起石头砸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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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自己如何觉得呢?】
不知怎的,魏山阙的思绪又飘到了这句话上,笔尖的墨滴下,在纸上晕染开来。
他自幼便跟在前任东厂督主身后,温书习武,见惯了东厂番子审讯杀人。
十岁之后,他逐渐接触东厂事宜,每一步都走在他人踩好的印子上。
一步一步,获得这滔天的权势。
从未扪心自问过,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这个问题,魏山阙并没有回答。
收敛心神,那滴墨恰巧落在一个人名上,他笑笑,顺着墨迹将周练这个名字画了个圈。
这个圈便注定了这个人的命到此为止。
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魏山阙随手拿了张纸盖住桌子。
“进来,别鬼鬼祟祟的。”
门外的人动作一顿,继而推开门探进头来。
裴长缨笑嘻嘻地跳进来,趴到魏山阙的书案前:“我是来跟你道谢的。”
“衣服都还合身?”
“合身,你怎么知道我穿衣尺寸的?”
魏山阙的视线自少年身上绕了一圈,青色的缎子穿在他身上,利落清爽,端的一个翩翩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