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蒙惊讶地嘴巴微张,正要胡搅蛮缠一番,就听老大夫冲外屋喊,“小禾你们过来吧。”
周禾带着江现离进屋就见大壮趟在小床上还没醒,张小蒙忿忿地盯着门口双手搅着袖子,快要把衣服抓破。
几人都没理会她,江现离直接说:“大夫,今日上午我做了个梦,梦醒后眼睛就恢复了。”
老大夫凑近他的眼睛,仔细看了片刻颔首:“眼睑,瞳孔都没问题,已经无碍了。”
他说着伸手轻按几下江现离的后脑,还是有轻微地浮肿,两指悬在了他的手腕上,“梦里可有想起什么?”
“没有,只依稀出现两个名字。”江现离蹙眉回忆,梦里那夫妻看不到面容只能听到声音,况且还不能断定就是他的爹娘。
老大夫听罢沉默一瞬,嘴角紧绷又收回了诊脉的手,周禾见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最怕大夫看病后不说话,是不是意味着病情更严重了?
思及此,周禾小心试探问:“大夫,江大哥的身体都恢复了吗?他的眼睛已经好了,是不是记忆也快恢复了,依您看他什么时候能想起来?”
“不好说。”老大夫看着周禾担忧的模样不想打击他,只好语重心长地解释:“他后脑的瘀血还没消,就算消了也不能确保立马想起来,但梦中的情景说不定是和他的身份有关系,日后线索多了自然能串联到一块儿,你也别担心,这种事情急不得,若是强行逼自己回忆,可能会适得其反啊。”
失忆不算病但比生病更麻烦,一个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家庭,过去是一片空白,现在没有家人朋友甚至没有回忆,未来即使活着也像是浮萍一般只是一缕魂飘在这世间了。
周禾蓦地想起从前在孤儿院遇到的一位流浪汉说过的这些话,他在这里还有柳儿能依靠,江大哥孤身一人心里会不会也是这种想法呢?
看来要好好照顾他,让他早日想起来。
江现离听了老大夫的话表情没有一丝波动,既没有失望也没有期望,只是又描述了一些头疼的症状,老大夫道:“你的头是撞击伤,还需再喝五副药先把伤治好,若是瘀血散不尽再继续针灸。”
他转身去拿药,离开后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柳儿靠在周禾的怀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江现离,周禾也觑着他,不敢出声。
“怎么了?”江现离垂眼看着父子俩问。
柳儿伸出白嫩的小手左手拽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右手像模像样地拍拍他的手背,“叔叔别害怕,爹爹说生病了吃药就会好的。”
他年纪小也不懂失忆症是怎样的病,只是学着爹爹的语气笨拙地安慰江现离。
周禾下巴垫在柳儿的发顶,轻轻点点头道:“村里老大夫的医术不错,有他的帮忙一定能想起来的,江大哥千万别为难自己。”
父子俩用一模一样的表情看着江现离,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宽慰,似是怕他听了大夫的话心里郁结,忙着开导呢。
“我没事,这种事情急不来的。”江现离磨挲着颈间的血玉,若有所思地应了声。
“把药拿好,吃完了再来我这儿诊脉。”
周禾接过几包捆好的药问:“这些…多少钱?”
“之前不是说收你十五文吗,这些都是一起的,不用额外再付银子了。”老大夫摆摆手不让他推拒直接打发他们几人出门。
一旁张小蒙默默听了半晌可算找到开口的机会了,她张口就来:“凭什么不要他的钱,却多收我二十文,当我是冤大头吗!”
“都别走!我去找村长评理!”
张小蒙也不顾睡着的大壮,下了床就跑向门口要去喊人,正巧村长李连生背着手路过院子。
“村长啊!我受欺负了,您可得给我做主啊!”她瞬时往地上一坐,抖着肩膀号啕大哭,“这老大夫在咱们村待了这么多年,竟然向着外来人,给那汉子治病不要钱,给我家大壮重新包一下都要坑我二十文呢!”
平日里谁也不愿意和张小蒙打交道,李连生也不例外,但他又是一村之长,得给村民办事,这会儿看她双手捂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没见一滴眼泪,不由得心生无奈,暗道:又是在做戏!
“行了,大家伙有事敞开来说,又不是谁哭谁有理,快起来吧!”村长不咸不淡地说她几句,转头看向周禾几人。
“大夫你说到底是咋回事?”
老大夫没好气地解释了刚刚的情况,村长一听也明白了,板着脸道:“大壮娘,大壮受了伤接骨换药自然要收钱,你又不是穷苦人家,这点药钱也是付得起的,咱们村里大夫没啥错处。”
“啥?那凭什么收我儿子的钱,不收周禾和那个野男人的!我就是不服!”她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不曾想过老大夫和周家的关系。
被她这么一搅和,周禾无奈极了,怎么什么事都能和她扯上关系,老大夫看病不要钱心善发慈悲也不允许?
这会儿不想和她争辩,周禾默默靠近江现离把他往后拽了一步,想装鹌鹑,左右村长在这儿,张小蒙也翻不出天,再作下去就更出丑了。
李连生皱着眉不耐地暼了还在哭嚎的张小蒙一眼,“家家户户都讲究个人情世故,咱们村老大夫向来和周家交好,照顾周禾是应该的,况且我之前就说了,大家伙能帮就帮一把,老大夫免些药费难道你不准?”
“若是你觉得不公平,以后村里人生病你来给治,谁也别想占你便宜。”
老大夫说完就把手里的簸箕重重放在地上,转身就回了屋内,谁的面子也没给。
张小蒙被噎住一瞬,偷瞄了几眼李连生的脸色,她哪会治病啊,若是老大夫撂挑子不干了,大壮的胳膊咋办,镇上的郎中更贵呢!
她讪讪道:“村长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起来吧,都是一个村的要和气,别让外人看笑话。”
村长嘱咐完没再关注她转头招呼角落里的周禾,“正好,我刚要去你家,我有事要说。”
周禾松开搂着柳儿肩膀的手上前一步,心里浮出不好的预感,刚刚村长余光一直在看江大哥,是不是听说江大哥眼睛好了身子也没问题,要把他赶出去!
“村长,我们回去说吧。”
周禾和村长走在前边,柳儿拉着江现离紧紧跟上。
院里的张小蒙见无人理睬她,也扑棱扑棱裤子剜了一眼他们的背影,进屋去了。
周家的院子不大,木门看样子是栓上了,实则并不牢固,力气大些的汉子就能扯开,周禾利索地开了门,“村长您请。”
李连生率先进屋,周禾不经意和江现离目光相撞,只一瞬就错开了,也跟着进了屋。
江现离半眯着眼思量,他也猜出这个村的村长此时来要说的事定是和自己有关,但刚刚周禾的眼神里为何都是担忧?
村长自顾自在桌旁坐下,抬眼扫了一眼进门的江现离,这男人身量很高,得稍微低头才能通过门框,比周禾高了大半头,不仅是人连屋内的光线都被他挡了几分,他站在桌子对面,李连生需得抬高头才能和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