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芪正在屋里炖药膳,大伯诊脉时也说他前段日子思绪凝乱, 胎息有些不稳, 需要静养再用食补方法,半月左右应该就恢复正常了。
没办法为了肚子里的崽, 再难喝的药他也能喝下。
灶房里弥漫着那股特殊的药味儿,门口突然传来不轻不重的三声敲门声, 杨芪警惕心强,抓起了一旁的木棍问:“谁啊?”
“江现离。”
“周禾让我给你送个包袱。”
江现离敲了门就后退了两步,等了片刻就见杨芪拎着根木棍开了门,“先进来吧。”
门开的一刹那杨芪就见来人已经伸直了胳膊远远地把包裹递过来, 他本想直接接过但转念一想, 这会儿大伯和周禾都不在身边, 正好可以试探试探他的记忆恢复的怎么样了。
“你先进来吧, 我有几样药要带给周禾。”杨芪神色如常的说道。
江现离不想靠他太近,站在原地不动面上流露着毫不掩饰地拒绝之意,仿佛在说我就在这等着有什么事儿快点办。
杨芪一扫他的神色便明白了,好像第一次见时这男人就瞧不上他,连正眼都没给一个,这些日子有周禾在身边已经好多了,今日自己来的又摆这副臭脸给谁看!我可是给你治病的大夫,还能对你图谋不轨不成!
“你先进来说,我还没收拾好,一会儿我大伯就回来了,他那也有几样,一并拿回去。”杨芪搬出了老大夫的名头,证明自己真的没啥旁的想法。
说完就转身进了屋,先端起了炉子上炖好的药膳,又去里屋翻翻找找了好一通。
江现离一言不发思考片刻就抬步进了屋,就坐在老大夫家堂内看诊的椅子上,垂眸静静地等着。
杨芪拿了几个药包回屋自然而然问:“这段日子感觉针灸的效果怎么样,梦中还会出现新的记忆吗?”
江现离指尖轻点着桌面,淡淡地道:“想起来一些小时候的事,还有我的兄弟友人,名字倒只记起来一个,叫郑成乾。”
他信任杨芪的医术,但对他的那张脸可是没几分好脸色,说完便不再看他,自然错过了旁边人眼底那摸一闪而逝的晦涩。
杨芪在屋里裹着一件宽大的袍子,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这人有四个月的身孕了,他下意识地抚上小腹,心里反复碾磨着那熟悉的名字。
郑成乾。
江现离一个富家少爷流落到这个山村,竟然也能待这么久,上山打猎下水摸鱼,屋里屋外这些活计做起来竟也不在话下,又把周禾和柳儿照顾的那么好,听说还赚了不少银子。
若是换作郑成乾被人捡到,恐怕还是只会做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吧,别说让他伺候人,伺候他的人少一个都不行,怎么能过得了这样事事都要自己动手的苦日子呢。
杨芪想的出神,低声问:“你来这里这么久了,这样的日子过得惯吗?”
他的声音有些飘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为何不习惯?”意料之中的江现离并没有犹豫,反而认真解释:“我找你瞧病不是在这里待的厌烦了,更不是着急恢复记忆离开这里,只要有周禾和柳儿在身边,在哪里对我来说都是同样的,请你不要误会。”
江现离很少花费口舌对外人解释什么,但从刚才杨芪的话中他也琢磨出几分不同意味,索性直接挑明免得哪天说起又被周禾听到了心里多想。
“看把你急的,我又没说什么。”杨芪听罢也放松下来,看来江现离对周禾是有真感情的,他是个心思敏感的人,旁人的一点事情便能触动他的同情心,忍不住想试探试探,但同时也不禁心生悲哀,缘分这东西再神奇不过了,距离相隔这么远身份差距也同样悬殊的两个人竟也能走到一块儿,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
江现离瞧他的神色似有些悲戚,拧了拧眉却没再多说。
只等了片刻老大夫就回来了,在院子里就喊杨芪把好吃的先拿进去,见江现离也在,顺手塞给他两包蜜饯,让他带回去给柳儿尝尝。
拿了药江现离就告辞了,老大夫一样一样地往屋里搬东西,说什么也不让杨芪动手,嘴里笑着念叨着:“等我这小侄孙出生,可要好好谢谢我这老头子。”
“成,我替他先谢谢您!”
杨芪心上生出的那点儿多愁善感被冷风一吹转瞬立马消散了,他拢紧了领口尝了一口蜜饯,甜得眯起了那双潋滟的桃花眼,过日子就是要这样甜啊,总想那些苦事做什么呢。
那日村长排好了夜里巡逻的小队,村里的汉子们配合执行了半个月也不见有外来人,有几个生性懒散的汉子背地里嚷嚷着要村长取消这个事,扬言村里安全的很,哪个不长眼的会来触霉头,没想到翌日夜里就抓到了一个偷偷摸摸的男人。
这日夜里一队的几个人各自拎着锄头棒子等趁手的工具打着灯笼刚路过村口那棵大树,就听见一声咳嗽。
“告诉你们多穿点儿衣裳,冻坏了吧!”
“王大哥,不是我们几个发出的动静,我听着咋像是那头树底下有人呢。”
几人瞬时戒备起来,最先发话的王大哥皱着眉,他刚刚光顾着前头没注意旁边的动静,此刻经过其他人提醒,这才发现路口往大树去的方向分明有一串脚印。
这几日接连下雪,寻常村里人谁会去大树下,想到这后头瘦小汉子举着锣,其他人纷纷抄起工具横在胸前,慢慢地朝大树方向走。
只剩两三步的距离,“谁在那!出来我们看到你了!”
话音刚落果然树后主动钻出一个人,这人乍一看贼眉鼠眼,个子不高尖脸三角眼,嘴角挂着讪讪的笑,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铛铛铛!”
村里人一听锣响就知出事了,不到一刻钟几十个汉子都聚到了路口大树下,把人围了个严实。
“村长,这人鬼鬼祟祟的大半夜来咱们村,一定是贼,被我们抓了也不说话,就等您来亲自审问呢。”
被围在中间的汉子揣着袖子打量着众人面上却无惧色,而是伸手摘了帽子又擦擦脸,本就难看的一张脸这会更清楚了,他没心没肺道:“村长,您好好看看我,不认识我了,我是张小全啊。”
有眼睛好使的一看便想起来这不是张小蒙的娘家哥哥吗!他怎么来这了?
村长也觉得诧异,他摆出一副威严的表情质问他:“这么晚了,你来我们村做什么,张小蒙他们一家人从牢里出来就回娘家了,至今没回村,你要找人还是到别处吧。”
“哎呦,这您就不知道了,就是我妹让我来的,她说村里的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让我来住,给她看看家,正好我这些年一个人在外也没房子,不就过来了。”
那汉子堆起讨好的笑,五官都挤到了一起,粗眉小眼满脸的褶子,一看就是一副无赖模样。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也都半信半疑地没开口,村长思索了片刻也道:“近日附近都不太平,本村人夜间不能出来活动,你说去张小蒙家看房子可有证据,手里是否有钥匙,如果都没有我们让你进去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整村人都得摊责任呢。”
“是啊是啊,村长说得有理,谁知道他们兄妹啥情况,万一当哥的想占便宜趁人不在偷东西呢。”
“我看也是,要来白天咋不来,非要大半夜的偷摸来,咋的有啥见不得人的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