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你好,”巫宪开口,“有时间可以聊聊吗?”
“可以,我正好也有事情找你。”沈忱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以平缓的速度前进着,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眼熟,沈忱意心中不禁感到疑惑,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小巷子,车子停了下来。
“沈先生应该对这里很熟悉。”巫宪停好车,拉开车门下车。
沈忱意跟着下了车,当然熟悉,这里是他住过一段时间的地下室,他还记得在地下室里的那段时间。
“你想说什么?”沈忱意问。
巫宪说:“先不急,我想带你去看些东西,再聊。”
“行。”沈忱意不知道巫宪在卖什么关子,但是直觉告诉他,巫宪要告诉他的是他一直想知道的。
穿过小巷子,老旧的建筑映入眼帘,虽然过了那么多年,但这里的每一处地方都是那么熟悉。
“这里还有人住吗?”沈忱意记得他搬走的时候楼里只有两户人家,房东说过两年就要拆了。
巫宪点了点头说:“有,不过只有一个。”
“谁啊?”沈忱意跟着巫宪走进阴暗潮湿的楼道,又顺着楼梯往地下室走,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建筑里异常响亮。
“程聿怀。”巫宪在出租屋门口停下,淡淡道,“他把这里买下来了。”
沈忱意顿住,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巫宪,半晌憋出一句话:“买下?”
“嗯,他把这栋楼买下来了。”巫宪说完用钥匙打开门,出租屋里的场景映入眼帘,里面的布置和他当年离开时一模一样,站在门口让他有一瞬间的恍然,好像穿过逝去的几年,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他回过神,缓缓朝里走去,桌子的摆放,床上的被子,以及墙壁上他随意画的画,都被保存的完好如初。
手掌抚摸上木质的桌子,上面摆放着一个杯子,只是这个杯子是被一片一片用胶水粘起来的。
沈忱意盯着那个杯子,忽然想起来,这是他一直用的杯子,为了区分出来,他还用画笔在上面画了一只小怪兽。
只是现在这只绿色的小怪兽被裂纹分割的奇奇怪怪,四分五裂地拼凑在一起,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这个是……”沈忱意喉咙干涩,盯着桌子上的杯子问。
巫宪说:“这是程聿怀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粘好的。”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巫宪说出来,沈忱意感到心口一阵抽痛,一股热意涌上眼眶。
“为什么……”要粘这个破杯子,碎了就碎了有什么事?
“沈先生离开的那五年里,程聿怀就住在这间地下室,因为关于沈先生的东西都被那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只有这里。”
“所以这里的每一样东西,程聿怀都视若珍宝,这个杯子更不用说了,为了修补这个杯子,刚开始的那几天,程聿怀不眠不休,连口饭都没吃把自己关在这里……”巫宪说到这停下来,说不下去了。
沈忱意盯着那个布满裂纹的杯子,眼前忽然浮现程聿怀坐在椅子上,弓着脊背,认真而专注地修补着手里的杯子。
“程聿怀他一直在想着沈先生。”巫宪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沈忱意,“当年那场火灾,他已经决定随你一起去了,如果不是抢救及时,沈先生应该再也看不见程聿怀了。”巫宪语气平缓地说着,但是每一句话都重重砸在沈忱意的心上。
“手术结束后,程聿怀在病床上整整睡了三个月才醒过来,醒来后他……一直一直去寻死。”巫宪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知道沈先生当年是有原因离开程聿怀的,我说这些也不是想道德绑架你,就是作为朋友看不下去了,想帮程聿怀一把。”
“沈先生,程聿怀他真的很爱你,没有你,他连活下去的力气都没有。”巫宪看着沈忱意,一字一顿道。
第108章 我不要你的同情
沈忱意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眶泛起热意,他盯着桌子上皲裂的杯子,干涩的喉结上下滚动,半晌开口道:“他现在在哪?”
“医院,”巫宪说,“程聿怀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如果沈先生决定要去见他了,希望你有做好心理准备。”
沈忱意松开攥着的手,掌心红了一片,他抬起头看着巫宪,一字一顿道:“我要去见他。”
路上巫宪和沈忱意简单说了一下程聿怀现在的身体状况,因为长时间的精神压力,他的身体超出了负荷,开启自我保护意识。
“医生说神经性厌食症,”巫宪说,“医生说时间长了会对心脏也有影响,目前正在治疗中,情况不是太好。”
沈忱意手指交错着攥紧,眼睛盯着窗外掠过的风景,轻声说:“他这个情况维持多久了?”
“我知道的时候是三个月前,真正什么时候开始,只有程聿怀自己知道。”巫宪说。
三个月前……沈忱意想起来了,当时程聿怀忽然性情大变,情绪狂暴地揍了施钰一顿,难道这也和他的病有关系吗?
“我想问一下,你知道那次在海边,程聿怀为什么要走施钰吗?”沈忱意问,他直觉巫宪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巫宪愣了一下,说:“沈先生为什么想知道?你不是知道了程聿怀是因为嫉妒施钰吗?”
沈忱意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也弄不清他当时到底是什么想法,但是他临走时看着我的眼神,到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楚,好像压抑了很多我看不懂的情绪,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巫宪叹了口气,嘴角勾起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低声道:“其实我不该说的,我也不该过来找你,估计做完这些事情程聿怀以后有什么事情都不会和我说了。”
他沉默了几秒,继续道:“但是我觉得沈先生有权利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沈忱意紧紧盯着巫宪,等着接下来的话。
“那天程聿怀在楼底下看见施先生和另一个男人抱在一起。”巫宪说完,车厢里变得异常安静,他继续道,“程聿怀不想让沈先生再次受伤,于是……”
话到这里,巫宪便没有继续,他知道剩下的话无需多说,沈忱意也知道是什么。
沈忱意想过很多种原因,却没有想到这一种,程聿怀并不是因为嫉妒,也不是因为冲动,而是为了保护他。
程聿怀说的话忽然冷淡的态度,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柔情,像是电影画面,纷纷扰扰在脑海里闪过,沈忱意感到胸口一直空落落的那块地方,忽然被填满了,一股酸涩夹杂着温暖涌上整个胸腔。
眼眶泛起热意,视线里一片模糊,沈忱意快速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