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离激动之下抬手把水杯打翻,“咣当”一声,是水杯重重摔在地上的碎裂声,江暮云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而许星离只是木然地站在原地看着一切,看着玻璃碎片和水四散开来,空气中似乎还能嗅到蜂蜜的香甜味道。
许星离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她担心地看向江暮云,看到玻璃碎片没伤到她,水也没怎么洒在她身上,这才放下心来。
“星离,你没受伤吧?”江暮云焦急地摸索过来,但双手没碰到许星离就收回去了,只是尴尬地悬在半空中,脸上满是慌乱无措。
许星离见状心里一疼,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上前抱着江暮云,低声道:“我没事。”
江暮云一怔,靠在许星离怀里,过了一会,说:“放的就是普通的助眠药,你不想吃我们就不吃了。”
许星离却摇头:“我吃,不然晚上总是醒来会影响到你们。”
她松开江暮云,把一片狼藉的地上打扫干净,接了一杯水,倒出一片白色药粒,有吞咽的声音。
江暮云轻声问:“吃了么?”
许星离看着躺在掌心完好如初的白色药片,丝毫不心虚道:“吃了的,我们去睡觉吧。”
许星离仔细检查好门窗,挂上防盗链,看向阳台时,那种处处被盯着的感觉又出现了,她谨慎地走过去,拉开窗帘,阳台没人,而对面大楼有几户人家的灯还是亮着的,可能是对面的视线。
许星离看了一会,来到卧室。
安安早就躺在床上,刚刚听到她们的说话声,现在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们俩,一副担心两个妈妈随时会吵架的小大人样。
许星离见状,手指刮了刮她小脸蛋:“安安不欢迎妈妈吗?”
安安摇摇头,小声问:“妈妈,你们刚刚吵架了吗?”
许星离一怔,她之前竟然忘了安安的存在,她说:“没有。”
安安看向江暮云:“真的吗?”
江暮云说:“我们没有吵架。”
安安这才放下心,打了个哈欠,躺下睡觉了,江暮云睡在中央,许星离睁着眼睛,总觉得黑暗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江暮云摸了摸她手:“星离,什么都不要想,睡觉吧。”
许星离闭上眼应道:“嗯。”
毫不意外,许星离又做梦了,这次她成为了原身,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自己,她坐在卧室床上,身体绷着,警惕地看着四周,眼神和超市女人一样,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她很爱干净,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然而从窗外可以看到现在是冬天,卧室门被轻轻敲响时,许星离更加警惕。
江暮云推门进来,声音轻柔,面带笑容:“星离,吃饭了。”
许星离盯着她,没有应答。
江暮云也没有再说话,安静地等许星离回话,许星离被她等得有些烦躁,沉声说:“你不是她,不要这么叫我。”
江暮云睫毛颤了颤,颔首道:“好,我不是她,我们先吃饭。”
许星离这才出了卧室,她下意识抬头四处看了看,仿佛进了酒店似的,担心隐秘处藏着摄像头。
江暮云没听到动静,说:“安安去阿桐那里了,就我们两人。”
许星离对此没发表任何看法,吃饭前,她突然问:“你确定家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江暮云点点头:“确定。”
许星离看着江暮云那万分笃定的模样,心里莫名著急,她盯着江暮云,说:“可你是个瞎子。”
是个人都能欺骗的瞎子。
“对,我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所以还要麻烦你帮我看看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江暮云反而笑了笑,已经习惯了,许星离从精神病院回来后,就时好时坏,经常性把她和安安误认成别人,经常怀疑家里有别人。
许星离听她这么贬低自己,有些恍惚起来,不再和她说话,只是安静地吃饭,过了一会儿,她喃喃自语道:“暮暮的眼睛也看不见,但我之前已经联系了生物实验室,他们正在做的一项研究是全球顶尖的眼科公司投资的,等研究结果出来,投入应用,她的眼睛就有机会复明。”
“你很希望她复明么?”江暮云略带惊喜道,许星离去精神病院前对她十分依赖,生怕她和安安离了她的视线会有危险,但从精神病院出来后,许星离就基本上无法再给她反馈,不把她当做假想敌已经是算是好的了。
江暮云现在只能日复一日地咀嚼着这些玻璃渣里的糖分来让自己支撑下去,当然,这些糖分已经足够。
“当然。”许星离不知想到什么轻轻笑了笑,可惜江暮云看不见。
许星离几乎是自言自语:“她眼睛很漂亮,虽然她从来不说复明的事,但我知道她很想复明,她很想看看我们,对了,我们还有一个女儿,她今年两岁了。”
江暮云纠正:“安安三岁了。”
许星离皱眉:“她才两岁。”
江暮云顺着她:“好,是两岁。”
许星离压着眉头,不愿意再和江暮云说话,她吃了几口饭就放下碗筷,见江暮云要说话,许星离语气淡淡道:“你不用刻意顺着我,我知道你们根本就不相信我,你们都把我当疯子。”
江暮云只是喊她:“星离。”
许星离却不再说话,安静得像是不存在,江暮云得不到任何反馈,没忍住伸手想要碰碰她,却被猛地抓住手腕,许星离低声警告道:“我让你别碰我。”
江暮云没有反抗:“抱歉。”
许星离松开她,敛眉看着江暮云手腕上的红痕,她回到房间,倒头就睡,枕头底下藏着很多片没有吃过的白色药粒。
许星离醒来后怔怔地睁着眼睛,直到天亮,起床后,她尽量打起精神,吃完早餐后,她说:“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回来我们就一起去墓园给爸妈拜年。”
安安疑惑道:“妈妈去做什么?”
许星离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江暮云却没有多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