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来,师哥,站这里真能想明白好多事情。”
汪橙按着墙头翻了上去,拉住了他的手。
如果你跳下来,那么我拉着你。如果拉不住,就一起摔下去。
“师哥,闭上眼睛,想。”
汪橙死死拉着他,闭上了双眼。
“你想到了吗?”
“想到什么?”
“小叔的男朋友是看不到希望了。阻隔我们的真是老爸老妈吗?”
江野没等他回答,他的眼神定格在夜空中的某一处,“我以为舞台对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原来一直都是自己骗自己。师哥,我爱这个。注定的,我要留下来。而你,要去北大。学医要好多年吧?学成之后呢?两条互不相交的路往前走,那种感觉会不会随着时光推移而变得淡了、无所谓了,连心疼都会忘记。像所有异地相恋的人那样,又有几个能走到最后,何况你喜欢的是个男人。”
梨园行,不说他有多苦多累多熬人,也不说他前景怎么样,你一朝迈进来,那方舞台就成了你的家。你每天都活在赶往下一个台口的路上,所以他们大都选择了同行作为另一半,这是江玉堂不愿儿子迈进来的一个原因。
而汪橙,他有自己的梦想,也背负着师父的期望。年纪轻轻把医术学到这个地步,江野有什么理由让他留下来?
喜欢吗?远远不够。
爱吗?扯淡,爱不该是给他自由,叫他做自己愿意做的事?
不如趁着彼此未说出那句话,把最美好的回忆,把最暧昧的甜蜜,都留在这一刻。
过来人说得总是对的,这就是不得已的退路。没有郑重其事地说出开始,便不需要刻意告辞说结束。
汪橙睁开了眼看着他,这根本不是他熟悉的那个江桃桃。
好像一夜之间,他喜欢的那个单纯男孩长大了。
如果说长大的代价是不笑、不哭、现实、甚至悲壮,那么一辈子天真又有什么不好。
汪橙不会说那些令人心动的话,不会轻易许诺,不会苦苦挽留。他只想从始至终,站在江野触手能及的地方。
他说:“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陪你把西厢记、长坂坡演完,让我陪你去一趟江南。”
把该做的事情做完,那时,时间会来解答一切。
又一朵烟花在黑夜里绽放。
“师哥,新年快乐。”
*
年前江玉堂出院一直养在家里头,年下里他身子一日日见好,饭量也大了,遇人便说都是汪橙的功劳。
生病的这些日子,汪橙不隔一日,一早一晚各煎药一次,亲儿子也不过如此。
二月底,一模成绩下来,江野汪橙接近满分。
看着他俩的分数,江玉堂乐得合不拢嘴。
他下楼在大院里转了一圈没处显摆,李逸臣他们演出去了,周阔海烦气听这个,对常年驻守在这里的保镖们又显摆不着,只好回家跟在李清芬身后说了好几遍:“有名有姓的学校,还不是先仅我俩儿子挑?”
李清芬去厨房帮江野汪橙准备中午饭,江玉堂跟过去扶着门框换着花样说。
江野实在听不下去了,“爸,一模成绩算不得数的,一模最简单,您等二模出来了再吹行么?”
“吹?”李清芬调笑道:“二模出来,你爸得拿唢呐吹!”
三人在厨房里拥挤、忙碌又各自有序。
江玉堂站门外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大病一场后,什么都没有眼前这个光景让人舒心。
“其实我原来想着啊,考个好大学,寻个好工作。朝九晚五办公室里一坐,风吹不着、雨淋不到,不求大富大贵,平平淡淡一辈子挺好。现在想想啊……”江玉堂顿了顿,他们夫妻常年在外,没怎么管过江野,孩子依然长成了他们所希望的样子。生病之前,他还一直把江野当小孩子看待,现在明白过来,真正能照看、左右他的年月,已经过去了。
他无谓地笑了笑,“路还得让你们自己选。你们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任何事,爸都不能一意孤行对你们指指点点。”
江野汪橙手里的动作不由都停了下来。
虽没明说,江玉堂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任他俩去吧,爱在一起就在一起,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不管了。
江野抬头看李清芬。
老妈没听到似的还在忙碌,“橙橙把这个切了。”
江野说:“爸,妈,这辈子我就干这个了,我不去北大了。”
汪橙紧跟着说:“我也不去了。”
江野偏头看他,半开玩笑半当真的口吻:“协和、复旦?或是哪个更好的医科大学?”
汪橙不想理这人,低头干活。
李清芬瞅了瞅他俩,又去看江玉堂。
江玉堂摊摊手,不知道俩孩子怎么了,这个话题也便就此打住。
庆祝一模取得好成绩,李清芬炒了好几个拿手菜,“去喊你师爷过来吃饭。”
江野刚摘了围裙,门铃响。他跑去开门,杜晓春拿着一个文件袋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