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姓景,他姓容,你们如何成了叔侄?”宁长风问道。
景泰蓝低头,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家族的复杂关系,想了半天才回答道:“阿父早年不为先——祖父所喜,一直不允许他的名字进宗庙,阿父便一直跟母姓。”
在北昭国,只有私生子才不被允许进宗庙拜祭先祖,原来容衍身世这么可怜么?
以后要对他好一些。
宁长风心底泛起一点同情,连带看景泰蓝的眼神都柔和不少。
他抱起景泰蓝,边往外走边逗他道:“你呢,想不想回去?”
景泰蓝惊呼一声,小手攥住他一小片衣角,身体绷得紧紧的,茫然无措地看向宁长风。
从出生起他就没有被人这样抱过,容衍待他极严厉,不用说抱,就连和颜悦色的时候都少,哪像现在被抱在怀里,暖暖的,好踏实。
可是这个人真的可以信任吗?
他会不会像前面那几个贩子一样,笑眯眯地给他糖吃,转手就将他卖掉?
景泰蓝嘴巴一瘪,情不自禁环住宁长风的脖颈,带着哭腔道:“我不要,他们都是坏人,就会欺负我和阿父呜呜呜……”
宁长风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那种阳光晒在身上暖融融的味道,很安心,他很喜欢。
景泰蓝抱得很紧,小手死死攀住宁长风的肩背,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宁长风想。
他空出一只手拍了拍景泰蓝的背,边安抚边说:“不回就不回,小男子汉不能轻易掉眼泪,走,带你买衣服去。”
景泰蓝觉得今天是自己过得最快乐的一天。
宁长风给他买新衣服,带他搓澡,还买了一个小糖人给他吃……
糖人细细长长,捏成了孙悟空的形状,被阳光照着金黄澄亮,景泰蓝将糖人举起来对着阳光,仰着头边走边乐。
以前再精致的吃食都比不上眼前两铜板一个的糖人带给他的快乐。
宁长风牵着他的手回到医馆。
“哎呦,哪来的奶娃娃呀,长得可真好看。”刚一进门,医馆里人的目光便被景泰蓝吸引了过去。
宁长风带他洗了澡,换了身细棉衣裳,露出白净的小脸,五官如粉雕玉琢,可爱极了。
先前替容衍看诊的大夫从后间出来,指着景泰蓝惊讶道:“这莫不是先前一直跟着你的那个孩子?没想到生得跟年画里的娃娃似的。”
联想到后间那个病人的长相,眉眼竟和这娃娃有几分相似,大夫顺理成章就把他们理解成了一家人,看向宁长风的目光顿时带上了几分钦羡。
“你这个哥儿真是好福气啊。”
眉间孕痣黯淡至此,居然能找到这么好看的夫君,生出这么好看的儿子,人生巅峰不过如此。
宁长风不明所以,询问了大夫容衍的情况,便掀开门帘,牵着景泰蓝走了进去。
此时已是傍晚,药童捧着刚煎好的药进来,被宁长风拦下:“放下吧,一会我喂他喝。”
容衍还在熟睡,烧已经退下去不少。
宁长风找医馆借用了盆和脸巾,打来热水替他擦身。病重之人生活不能自理,加之被当做牲畜几道转卖,容衍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宁长风却没有嫌弃。
谁都有落魄之时,他刚穿过来时被养父母打得半死扔进冰天雪地里那会儿还跟恶狗抢过食,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宁长风从未因此贬低自己,当然不会因此看轻容衍半分。
热水换过三盆,宁长风才把容衍擦干净,换上新买的衣裳。
“去把盆和毛巾送回去。”
“好。”景泰蓝费力地抱起脸盆,左摇右摆地出去了。
宁长风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替容衍拢上衣襟,盖好棉被,这才坐下,手掌伸进被子里握住他的,缓缓渡入异能。
洗干净的容衍可真白啊。
等待容衍苏醒的过程中,宁长风脑子里不由得回想起为他擦身的细节。
一时有些心猿意马。
这样优质的对象真的属于他了吗?
既是富户出身,眼界自然是高的,何况他一个男人,当真愿意委身于一个乡村哥儿,心甘情愿和他过一辈子?
正胡思乱想,被握在掌心的手指突然蜷了蜷,容衍睁开双眼。
宁长风下意识要松手,转而心念一动,反而更紧地握住了他的。
他要试一试容衍会不会躲。
容衍手背一僵,握着他的那只手掌心一层薄茧,带着陌生人的温度和气息,意外地不让人讨厌。
于是容衍强迫自己放松,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清爽干净,连衣服都换过了。
他略一思索就知道是眼前的哥儿替他做的。
看来街口所说要与他成亲这话并非作假。
容衍抬起眼,朝宁长风露出一个笑:“多谢,我该怎么称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