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别开脸,岔开话题道:“崽子现在还不会控制异能,这么逸散下去不是办法,你把他给我,我试试能不能封上。”
容衍依言将怀里的小婴儿放在床褥上。
宁长风掌心凝聚出一道异能,缓缓贴在小婴儿的腰骨上,小家伙手舞足蹈,弯起圆眼冲着他笑,眉心一颗孕痣鲜艳欲滴。
良久,他腰骨亮着的能源核心终于熄灭,帷帐内顷刻暗下,只余微黄烛火映着,宁长风松了口气。
能源核心只是暂时封上,能封多久他却说不准。
木系异能者本就是汲取草木灵气转化为自己所用,越是灵气充沛的地方,能源核心苏醒得越快,宁长风刚穿过来时就是靠鹿鸣山深处丰富的灵气重新凝出的能源核心,难保小崽子以后不会遇上。
能保一时是一时吧。
……
充斥小楼的莹莹绿光终于熄灭,无数双眼珠子盯着恢复正常的产房门口,几乎要盯出一个洞来。
良久,衣着整齐的容衍从里面走出。
被看押的众人心中不约而同闪过一道念头:我命休矣。
就连张生华都忍不住心里直打鼓。
虽说他与宁长风交情甚笃,但怀胎十二月、产房内生异象已不是伦理所能解释的范畴,若是传出去不知又要生出些什么神神鬼鬼的臆测,别说素来名声就不怎么好的容衍,就是宁长风自己,为了孩子也得好好想想怎么能把人的嘴给堵严实了。
死人的嘴永远是最紧的。
张生华屏息凝神地望着缓步从小楼上走下来的容衍,垂下的手里攥着一个小小的药瓶,被衣袖掩住。
他拇指抵着已经打开的瓶口,瓶缘已被汗液浸得湿滑。
妻女还在盛京等他,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能死在这里。
容衍走到檐下站定,目光扫过被护卫围住的众人。
落十三上前一步,容衍便朝他打了个手势,唇角含笑:“父子平安,是个可爱的哥儿。”
众人俱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就有人接二连三地跪下,求容衍饶他们一命。
若是两年前,此时院里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
到底今时不同往日。
他的长风磊落、正直,是受人敬仰的大将军,他怎能坏他名声……
容衍眼底的厉色被温和取代,他抬手往下压了压,止住求饶的声浪,高声道:“诸位数月来辛苦了,每人在原本的例银基础上再加十倍赏银。今日事就此作罢,你们都有家小在盛京定居……应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可对?”
原本以为死定了的众人俱是一愣,接着个个点头如小鸡啄米,无不应承。
张生华攥紧的手一松,药瓶滑落在地,被他侧身一脚踢进了草丛里。
容衍已走到近前,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草丛,再看向他时唇角扬起一抹淡笑。
“张大夫受惊了,长风托我传句话:医者中他只信你一人,可否随我去看一看孩子的脉象?”
……
最终容衍还用了什么方法让这些人闭嘴不得而知,总之新年的第一天,青川城大街小巷都掀起了除夕夜神迹降临,百病皆消的传言,传得神乎其神,甚至有人说在半空看见了仙人吹笛,一个个有鼻子有眼的——
都和宁长风没什么关系。
张生华昨晚诊过脉,道孩子与常人无异,就是月龄要大些,生下来便能自己翻身,兴许说话走路也会比同龄孩子要早些。
是个很健康的哥儿。
因是在除夕夜的最后一个时辰出生,容衍便给他取名叫除夕,希望他除旧迎新,日日开心无忧。
宁长风倒无他那么多细腻心思,于他而言名字只是个代号,除夕也好正月也罢,是他的崽子就行。
又在青川待了十余日,在景泰蓝雪片似的信件催促中,两人终于踏上返程的旅途。
因着带了除夕这个未满月的小崽子,人手和行李太多,只得坐马车慢悠悠地晃,等抵达盛京时,已是三月初了。
今日一下了早朝,景泰蓝便换下龙袍,穿上私服直奔郊外。
远远地就能看到车队绕过鱼头山,自官道行来。
宁长风嫌坐在马车里憋闷,骑了马出来放风,他眼力好,老远就能看到归林居门口蹲了个小小的身影,和以往无数次等他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景泰蓝!”他扬鞭策马,疾驰而去。
正百无聊赖蹲地上数蚂蚁的景泰蓝倏地抬头,望向朝他疾驰而来的骏马,大眼睛开始放光。
他扔掉树枝,朝马上的人影大步跑去:“阿爹!”
宁长风急勒缰绳,翻身下马将朝他奔来的小小身影抱起来举过头顶,笑声爽朗:“重了不少啊!”
景泰蓝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肩膀,故意奶着声音,仿佛儿时那般撒娇:“阿爹,我好想你啊!”
若是以往,宁长风定是要觉得别扭的。
不知为何,这次他摸了摸景泰蓝的后脑勺,低声回应道:“嗯,阿爹也很想你。”
肩膀上有湿热的液体蔓延开,景泰蓝忍不住哽咽:“对不起阿爹,让我哭一会,哭一会儿就好。”
宁长风托着他的屁股往上掂了掂,六岁的孩子不算轻了,景泰蓝的个子似乎又长了不少,趴在他怀里颇有些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