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长风,我只有你了。”
宁长风捕捉到了那丝藏得很深的情绪,心一下就软了,想自己和一个小姑娘置什么气,不由抬手抚了抚他的脊背:“我在,我会一直在。”
他的嗓音永远沉稳有力,给人安心的力量。
容衍闻着他身上传来的熟悉冷冽雪松香,震荡的心神逐渐归位,他将自己拉开些许,贴了贴宁长风的脸,轻声道:“抱歉,我以为事情都过去了,便没有和你提起。”
“宣和早已死去多年,我……有负于她。”
宁长风低低“嗯”了一声,等他的下文,却听到房门被叩响,落无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主人,安国公于今晨被发现自焚于护国寺禅室内,什么都没留下,那位自称宣和公主的小姑娘送回去无人认识,属下便将她带了回来,请主人处置。”
……
“我就是宣和呀,阿衍哥哥怎么不认识我啦?”宣和睁着杏眼,撩起衣袖露出细白的手腕,给他看那上面的疤痕。
“父皇放大狼狗咬你,我替你挡着被咬了一口还记得吗?”
“还有还有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就蜷缩在御花园的假山洞里,身上都烂了,好多苍蝇围着你,我偷偷给你带的药呀!”
他指着手指上一道小伤疤,那是为了给容衍弄伤药偷偷划出来的。
这姑娘话还挺多,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她与容衍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都倒了个干净,连御花园何处有座假山,何处置了一水景都一清二楚。
处处对得上。
唯独问她昨日以安国公女儿身份随同赴宴之事一概不知。
宁长风在一旁看着,冷不丁问道:“如今是什么年号?”
宣和莫名其妙望了他一眼,脱口而出:“仁宗二十一年啊,你哪位,活得不知今夕何夕了?”
仁宗是先帝在时的年号,距今已过去十年,如今是景泰元年。
这位姑娘才是真不知今夕何夕了。
莫不是身穿了……
隐约嗅到熟悉味道的宁长风偷偷瞥眼,就见容衍朝他极轻地摇了摇头,上前握住他手,对宣和道:“此是我夫郎,你理应也唤他哥哥。”
宣和瞪圆了一双杏眼,目光不可置信地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扫来扫去,不禁道:“阿衍哥哥,你不是最厌恶别人——”
碰触你么?
她话未说完就被容衍打断,命下人替她收拾出一间院子暂住,自己则带着宁长风迅速出了府门,直奔护国寺而去。
此时正是晌午,安国公在寺内自焚乃是大事,朝廷迅速派人包围寺庙,驱逐香客,容衍亮了首辅的腰牌,得以进入。
韩风行捧着被烧成灰的安国公自寺内走出,神情悲恸。
容衍向他手中的骨灰坛行了一礼,道:“节哀。”
随即与宁长风一道越过封锁,走入后山禅院。
仁宗年间,安国公被送往羌族为质,十五年得归,后遂诚心礼佛,一年中有半载都住在这后山的禅室里,家中仅有韩风行一独子,是已逝夫郎所生,此后再未续弦。
这也是宁长风昨日见他带来一女儿赴宴心中觉得奇怪之因。
提起此事,容衍还向他说过一二。
这安国公被送去为质时才娶了夫郎,岳家泰山正是赵怀仁,眼见女婿被送去羌族已成弃子,便逼着自家哥儿二嫁,怎知那夫郎性烈,生下孩子后便自缢而死。
自此韩松便恨上了赵家,凡是和赵怀仁作对之事他必要掺上一脚,若无他助力,容衍恐怕不能那么快扳倒赵氏一党。
赵怀仁在狱中是被他亲手吊死的,和他死去的夫郎一模一样。
如今大仇得报,韩松无有遗憾,寻死倒不是说不过去,可为何偏偏前一夜要往他府上送个肖似前朝公主的女子……
他想告诉他什么?
禅室被烧空,乌黑的梁柱倒塌下来,到处都是断裂的木头和书架,伴随着呛人的烟味,也不知韩风行是怎么辨认出骨灰和草木灰,并装在坛子里带走的。
宁长风用脚尖碾了碾焦黑的地面,弯腰拾起一颗通体蓝黑色的珠子,对着阳光照了照,蓝黑色的雾气犹如实质在珠体内缓缓流动。
容衍迎着光,眼底映着那道蓝雾:“这是何物,舍利子?”
“不,是能源核心。”
良久,宁长风碾碎手里的珠子,回答道。
第79章
前世的记忆已经很久远,再提起时连宁长风自己都不免有些卡顿,但他仍然尽量完整地将末世降临、丧尸席卷全球,他是如何建立起人类幸存者基地,又如何看着它们一个个毁灭的过程讲给了容衍听。
“末世后期,不止人类进化出了能源核心,丧尸也在进化,高级丧尸甚至发育出了人类的智商,它们拥有更快的速度和几乎不死的躯体,最致命的是只要它们携带的病毒进入人体就会被同化,人类以一种近乎灭绝的速度在地球上消失……”
“最后只剩下我一个。”
宁长风指尖一弹,木系能量落在焦黑的地面上,埋在下面的草种破土而出,顶开两片嫩黄的叶芽,迎风便长到了他小腿那么高。
满目疮痍的大地,到处都是焦土与废墟,高楼大厦静默耸立,奢侈品和货币甚至黄金都像垃圾一样随处可见,低级丧尸们游荡在街道、乡野、小镇……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宁长风穿行在它们中间,偶有丧尸龇牙咧嘴地扑过来,却在靠近他时动作一滞,将滴着涎水的腥臭獠牙收回去,若无其事继续游荡。
当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时间便失去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