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闻言,秦朔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秦家是镇北候府,和定远候府情况相仿,都是祖上随了先帝打天下从龙之功封了公侯,荫庇三代。

后来天下平定,先帝宾天,明德帝继位,便开始安定团结、修生养息,一系列减省租赋、减轻徭役的安民政策之下,整个大凤朝走出了战争的阴影,人口暴涨、文化繁荣、经济发达。

如此太平盛世,什么镇北侯、什么定远候都成了秋风里的罗扇,宛若年老色衰被遗忘深宫的妃嫔。不,或许比那些冷宫妃嫔们还要下场凄惨,只怕会飞鸟尽,良弓藏。

如今的镇北侯府虽然顶着侯府的名头,但是也将将能威慑糊弄平头小百姓罢了。在朝堂之上,除了几家如同定远侯府一般的武侯旧臣,旁的文官、新臣是不敢沾镇远侯府的边儿的。

秦家老六秦楠如今已经二十岁了,别人家这个年纪,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可是秦家老六在这上京城竟然说不上一门合意的亲事——所有人都觉得秦家这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圣上早晚是要收拾了秦家。这个时候把自己姑娘嫁入秦家就是老寿星吃□□——找死。

定远候府同样面对如此困境,他家的四小姐今年便是及笄之年,也被上京城的婚姻市场给拒之门外了。

“秦、杨两家...不合适。”秦朔闷闷道。

“呵。”秦清和冷笑一声,“难道就小九你长了脑子,旁人都没长脑子么!”镇远侯府驻守北疆,定远候府则在西南,一旦两家结为姻亲,大凤皇宫里的那位估计会连夜举起屠刀。

“母亲知晓这里头的关键,不过去和定远侯夫人说说话解闷而已。”说到这儿,秦清和烦躁地挥挥手,像是要赶走晦气似的,嘟囔道,“大清早的说这些个干甚,没得坏了心情。我秦家向来忠君爱国,问心无愧,随那些个魑魅魍魉去嚼舌根吧!”

说完便催促着秦朔赶紧换衣出门耍,“你怎这样多的怪癖,自己不会穿衣,又不肯丫头小子们上手。”

秦朔只和衣服系带做斗争,并不理会八姐的抱怨吐槽。作为上辈子长在国旗下的社会主义接班人,秦朔着实无法适应如今的封建腐败阶级的某些生活习惯。就说那些伺候的丫鬟小子们吧,都是八九岁的小孩子,秦朔哪里肯那些小孩儿服侍自己,这不仅仅是童工,还是虐童!

“我这不是穿得挺好的。”秦朔理了理衣袖,在亮面黑曜石穿衣镜前转了个圈,欣赏了一番自己的“美貌”——这辈子的皮相不错,十一岁的小少年无需美服华冠,端是个秀丽人物,真真是面如美玉,目似明星。

一定是睡眠充足的缘故,才能长得这般好。秦朔一边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一边心里诽谤着上辈子的鸡血求学生涯——早五晚十严重缺觉的日子,就算是天生丽质也亮丽不起来,麻袋一般的校服一套,凤凰也变野鸡。

“行啦,行啦,我家小九是上京第一俊!别臭美了,快走!”秦清和耐不住性子,拉着秦朔像一阵风一般跑了出去,徒留一院子的丫鬟小子跳脚着急。

一个丫鬟喊,“哎哎哎!小九爷,且先喝碗温羊乳暖暖身子吧!”

一个小子喊,“小九爷,您的钱褡裢没带呢!”

一个老妈妈喊,“石头,记得给小九爷带上那件连帽披风,这身子还没好利索哩,经不得风。”

秦朔被八姐拉着停不下来脚步,只扭头冲一院子的丫鬟小子扬声交代,“秋桂放心,我去饭馆吃早食!石头你取上两贯钱,喊上彪叔他们一道来!”彪叔是秦九的护卫,是军队里退下来的,虽然瞎了一只眼,但是身手了得。

“你待这些丫头小子倒是亲和。”在秦清和眼中,自己这个九弟上辈子肯定是个慈悲的大和尚,这辈子才和善心软得一塌糊涂。

秦朔只干笑两声,也不为自己辩解。

小厮、护院们速度飞快,不多时便备齐了出门的东西,拉着马车等在了角门外,秦朔像被放风筝一般被自家八姐拉进了马车里。

马蹄儿嘀嗒,圆顶榆木马车摇摇晃晃驶出了高门大户林立的将军街,载着秦家姐弟二人朝着东市而去,那里是上京城最最繁华的商业街区。

第2章

明德七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中原大地上的老百姓原就是最坚韧不过的,哪怕有一息喘息,他们都能挣扎着活下去。更何况明德帝的确算是个明君,各种轻徭薄税的养民、安民政策之下,整个大凤朝都焕发出了蓬勃的活力,从那人流如织的繁华市集就可管中窥豹,看到这繁华盛世的一角。

挂着镇北侯府牌子的圆顶榆木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入了那人间繁华地,各种叫卖吆喝声扑面而来,直把秦朔的瞌睡虫都赶跑了。

“唉~~一个铜板两颗梨啰,甜甜脆脆的小青梨,皮儿薄,水儿甜,好吃得不得了哩~~”

秦朔挑开帘子往外看去,果真看到了一个老农打扮的人在吆喝着,他的脚边放着两个大竹篓,竹篓里是堆成小山一样的小青梨——秋日吃梨最应季不过了。

“桂花糖蒸栗粉糕~~刚刚出锅,热腾腾、软乎乎,小孩儿、老人吃了都好~”隔着腾腾的水汽,一阵香甜的味儿钻鼻而来,正是秋日的桂花香。

“糖炒栗子!糖炒栗子!买一斤送二两!”扎着头巾、赤着膀子的大汉挥舞着大铁铲子搅动着大锅炒栗子,圆润饱满的板栗裹着细沙和蜜糖在大锅里翻腾着,发出唰啦唰啦的声响。

“小九爷、八小姐。”马车的门帘被掀起一角,小厮石头那圆乎乎的脸蛋探了进了,手里递出两个油纸袋子,“糖炒栗子和粉糕,您先吃点儿热乎的东西垫垫肚子。”

秦清和接过两个油纸袋,冲秦朔笑道,“小九没白疼这些小子,都是有眼力见儿的。”

得了夸赞的石头喜不胜喜,嘴巴咧到了耳后根,欢喜地跳下车架,喊道,“小九爷,我去前头给您买甜茶乳。”说着便矮着身子一溜烟钻进了人群中,朝着不远处的茶乳铺子跑去。

“这甜乳茶近日可红火呢。”秦清和挑着窗帘,瞧着石头一溜烟不见的身影说道,“听说刚刚开业的时候还要排队呢,难不成是什么神仙滋味儿?”

“八姐今天可以尝一尝。”秦朔抿嘴笑笑,只因为那茶乳铺子正是他的产业,准确说是挂着他奶兄名头的,秦朔的产业。

这个年头,父母在不分家,哪怕是公侯子弟的秦朔也没有属于自己的产业,也不可以自己置业,一应吃喝用度全在公中,每月领着家里发的零花钱。更何况,士农工商,“商”为最贱,且有律法明确规定“受禄之家,食禄而已,不与民争利。”

简而言之,官员及其家属不得经商,防止以权谋私,与民争利。因此秦朔只让自己奶兄悄悄开了奶茶铺子,除了奶兄一家,谁也不知那红遍上京成的茶乳铺子和秦朔有关系。

正想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门帘再一次掀起,石头小心翼翼地端着两个竹筒爬上马车。

“今日不用排队等候?”秦朔惊奇石头竟然回来得这样快,心道,我那奶茶铺子难道生意不好了?

“那队排老长呢!”石头笑道,“我是花了两个铜板插队的。”说着,将两个竹筒递给两个小主子,“听说是新出的新品,叫个什么什么青绿,那名字取得文雅,我一时都说不出来。”石头憨笑着。

“只此青绿。”秦朔接过竹筒,搅拌几下乳茶,将里头的芋泥、青稞与乳茶搅拌均匀。

“对对对,小九爷就是有文化!”石头竖起大拇指,眼中全是崇拜。

瞧着石头的星星眼,秦朔心下叹息一声,心道,自己每日在这种糖衣炮弹的吹嘘声里竟然没有飘飘然迷失自我,那绝对是因为牢记了上辈子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小九怎么知道?”秦清和突然问道,“不是新品么?小九喝过?”

“哈?”秦朔一下子愣住,心中暗悔——让你嘴瓢!让你嘴瓢!这下被抓到马脚了吧!

“那个....那个...我是听林锦提过的。”秦朔抓抓头,瞬速找到了借口,“八姐你知道的,林锦那家伙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林锦是秦九在国子监的同窗,是威武侯府的小少爷。

秦朔抬出林锦,秦清和立马被忽悠过去,不再纠结,只细细品尝着竹筒里的甜乳茶,点评道,“滋味儿真不错,牛乳香醇,芋沙绵密,入口软糯,末了还带着些微微的苦涩,却不难喝,反倒冲去了牛乳的甜腻,苦得恰到好处!”

“是青稞和抹茶的苦涩味。”秦朔看八姐满足的模样,心中对自己的奶茶事业充满了信心。

几颗圆胖的甜板栗入肚,又吃了半块粉糕,再喝了半筒甜乳茶,秦清和便觉得有些饱腹,嚷嚷道,“在这车上坐在有什么趣,咱们下车走走吧。”说着便拉着秦朔下了车,还不忘叮嘱道,“在外头可别叫我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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