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秦朔也明白了太医的话中之意,又看自家父亲和哥哥们变换的神色,连忙挣扎着起身,自证清白道,“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刚刚太过着急了些。”
“王太医,请救救我儿吧!”秦侯爷哪里还听得进去秦朔的解释,此时的他满心眼儿里只有一个念头——好人不长命!他家小九就是太慈善了些,受了委屈只往肚子里咽,一肚子的苦水,那身体能好么!说一千,道一万,都是自己这个当爹的没用,空顶着个侯爷的名头,却没能给小九带来真正肆意无忧的快活日子!是自己无能啊!秦侯爷心中即辈且恨,心中对明德帝的怨念值一路飙升。
“放心,小公子身体底子不错,只需胸怀放开些,这病啊定能不治而愈的。”说着,王太医有试探性地对秦侯爷道,“侯爷也莫要太拘着小孩儿,这世上哪有不调皮捣蛋的孩子呢。”
“我家小九最是乖巧了!”秦侯爷条件反射性地反驳,容不得旁人说自家小九儿一句不好。
王太医撇撇嘴,心道,秦家小儿的病就是太乖,但凡是个调皮捣蛋,每日不上房揭瓦就浑身难受的小皮猴,怎么会得这思虑太过的病症?!定然是这侯府的规矩太重、家教严苛才把小孩儿管教成了这副模样。
摇摇头,王太医不再多言,心想自己能说的都说了,医者能治病却不能救命,于是便提笔写下药方,叮嘱道,“每日早晚一贴服用。”
末了收笔将药方递与一旁等着的仆人,王太医又忍不住道,“小公子的这病症合该出去多走动、多玩耍,开心能治百病。”
“是极!是极!”一旁的秦楠连连点头,心道,自家小九可不是就是喜欢憋在家中不出门么,这可就憋出病来了!
秦楠上前一步蹿到床前,一把握住秦朔的手,说道,“日后六哥带你吃喝玩乐,每日都有快快活活!”作为上京城里第一阶梯的纨绔子弟,秦六哥曾今有过一段放荡弛纵,任性恣情的岁月,斗鸡走狗、赏花玩柳,样样精通。
秦侯爷也不甘落后,一屁股挤开六儿子,怜爱地轻抚秦朔的脸颊,痛心道,“那国子监不去也罢,这病症定然是每日坐着读书学习累着了!”
在大字不识几个的秦侯爷看来,读书学习是天底下最辛苦不过的事情了,自家小九儿定是学习学伤了。
秦家大哥则拉着王太医,一边让小厮奉上金锭做诊金,一边细细询问着秦朔的病情,什么平日如何保养、有何要注意的忌口、服药可有什么相冲等等事无巨细,直问得王太医脑子发蒙。
幸而王太医的药童及时出现救王太医于水火,只见那药童焦急道,“威武候府的林大管家拿着贵妃娘娘的手牌请您入府!”
王太医是有名的儿科圣手,最擅调理小儿的各种病症。如今众人一听威武候家请王太医入府,心中皆是猜测,莫不是威武候家的那根独苗苗病了?
躺在床上的秦朔自然也听到了那药童的声音,心道,林锦估摸着是没逃过一顿家法伺候了。
等王太医走后,秦朔将屋子里的一众小厮丫鬟赶出去,只道人太多,屋里气闷,不让他们近身伺候。
屋中一时只剩下秦侯爷和秦家兄弟三人,秦朔瞧着父亲和哥哥们,看着他们或是焦急、或是担忧、或是自责的神情,心中长叹一口气,他们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啊!哪怕他们各自都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缺陷,可是,毫无疑问,他们都爱着自己的。
“阿爹,明日早朝威武候必会向陛下请罪求罚,您也要一道请陛下定罪,就说家中小儿顽劣无知,冲撞了天子门生,您虽已动了家法严惩,但是一应处罚请陛下定夺,打杀随意.....”秦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双蒲扇般的大手捂住了嘴巴,秦侯爷双目赤红,恶狠狠道,“我家的小九儿谁也碰不得一根汗毛!”
“阿爹!”秦朔无奈地拉住他爹的手,耐心解释道,“陛下定然不会处罚威武候家的林锦,到时候我定然也会平安无事的。”
“爹,咱们只需放低些姿态,定能平安渡过这一劫的。”秦朔知晓家中人的傲气,倘若他们都是个能丢下脸面的软骨头,秦家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
秦朔哀声道,“爹,咱们不争这一时半会儿,且保全自身以图来日吧!”
秦初也帮忙来劝,“爹,您就应了小九吧,王太医可说了,咱们得让小九顺心顺意,他才能病好。”
一提“病”,秦侯爷便点头应下了秦九的“请罪”要求。
秦朔见状连忙道,“还有杂货铺的事情,明日早朝我们也一并向陛下请罪,将这大患出去,我心里才能安稳。”
“这是大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秦楠坐在秦朔的床边,神情怅惘,愣神两秒后将秦朔的胳膊塞进被子里,为秦朔牢牢掖好被角,难得柔声道,“小九你还小,莫要想这样多的事情,哥哥保证会把这事情处理好的,你莫要烦心了。”
看着将全身的尖刺收缩起来的六哥,秦朔反而心中不安,小手从被窝里探出揪住秦楠的袖子,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秦家三个男人齐齐禁止了。
“小九,你就好好歇歇神吧,太医都说你思虑过重了,这有碍命数的!”秦侯爷焦急不已,恨不得钻进小儿子的脑子里把秦九的脑子给关起来,强制他休息。
秦朔就这样被强制养病了,却不知他的老父亲在朝堂上第一回 低下了从来高昂的头颅,直接惊掉了一干朝臣的眼珠子。
第10章
公鸡报晓,兵荒马乱的一夜终于过去。秦朔迷迷糊糊地自睡梦中醒来,恍惚间见到了一道黑影正朝自己袭来,瞬间睡意全消,“噌”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小九~~~”迎面而来的是秦清和哭成了核桃一般的红肿眼睛。
“八姐?”秦朔又重重摔回柔软的床铺中,“八姐,你来了怎么都不叫我一声?怎么还哭了?”
秦清和却不回答秦朔,反倒直接动手去掀秦朔的被子,企图扒了秦朔的裤子!秦朔吓得连连后退,直往角落里缩成一团,“八姐!你干嘛呢!”
秦清和缩回“作恶”的手,抹抹眼角的泪花,复又伸手去揪秦朔的裤子,声音里带着哭腔,“府里都传开了,昨夜阿爹对小九动了家法,说是屁股都打烂了,还请了王太医上门。快给我瞧瞧怎么着了。”
秦清和一早起来便听到府中沸沸扬扬的传闻,那些个丫鬟小厮们描述得绘声绘色,说是侯爷眼睛瞪得像铜铃,鼻孔像大黑牛一般呼啦啦喷火,一边大喊着“孽畜、不孝子”,一边命人拿大棍、拿绳索,竟是把小九爷用绳子捆在长条凳上,用两掌宽的大板子打了足足九九七十一下。
“九九不是八十一么?”秦朔忍不出住出言打断了秦清和的描述。
“那些个无知蠢蛋竟是满口的胡言!”秦清和见弟弟如今的模样,如何还不知晓府中的传言仅仅是传言罢了,一点做不得真的。
秦清和拍拍胸口,心有余悸道,“小九,可把我给吓坏了!”听到秦朔挨打的消息,秦清和的心肝脾肺都要疼碎了,心中是一万个后悔。后悔自己不该拉着弟弟出门贪玩,后悔自己收敛不住脾气,冲动闯了大祸。
“小九,我以后是万万不敢再这样了!”
看着面上凄惶惶的小姑娘,秦朔心里堵得慌,无论是秦侯爷,还是哥哥们,亦或是眼前的少女,他们都是秦朔这辈子的至亲之人。他们期望着秦朔过得开心快活,秦朔何尝不希望亲人们也能日日舒畅呢?
秦朔希望阿爹不要在为了一家子操劳担忧,阿爹都七十一岁的高龄了,哪怕是是996的社畜在现代社会也该安享晚年了。每日遛鸟钓鱼才是应有的养老生活?
秦朔希望六哥不要做被圈养在院子里的困兽,六哥合该是自由翱翔于天际的苍鹰,一展自己的才华抱负。
而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才不过十四岁,放到现代社会,那正是最美好也是最叛逆的青春期,她该勇敢去爱,大胆去追寻,而不是像如今这样眼中含着泪,凄惶地保证着以后再也不敢了。明美前日出门前还是眉飞色舞的少年模样,这才不过两日便如霜打的茄子一般了。
“姐,我没事儿。”秦朔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眼前这个吓坏了的小姑娘,只能一个劲儿得说自己没事儿。
“阿爹怎么可能打我啊,不过是装装样子,好对上面、对世人有个交代罢了。”秦朔又道。
姐弟二人正说着话,又有人进了屋,听脚步声才刚刚到了外间,秦朔连忙一个翻滚钻进被子里趴好,将自己从头裹到脚,闭上眼睛假装睡觉没醒。
来人是秦朔的老妈,镇北侯府的当家主母。秦朔不害怕家里的爷们,唯独对自家老妈有些发憷。
“快别装了。”隔着被子,秦朔还是被精准地拍了一巴掌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