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病了好几日了。”李婶儿怨道,“先前就知会他莫要往孵蛋房里跑,他老实了几日, 九爷您这些天不在庄子, 他又按耐不住了, 时不时往暖房里跑, 这不就病了么, 连大夫都说不清他是风寒还是风热,反正这身子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发瘟一样的。”
“我去看看!”秦朔心急,这朱二宝不仅是自己看着的天才,而且自己将他带在身边培养着,秦朔早就将对方视作亲人弟子了。
“如何使得!”李婶儿拉住秦朔,“我知九爷您看重那孩子, 我自然是多多照应着的, 不仅将他从家里接出来, 安排专人照料着, 养病的屋子里也是炭火不断。”
“拿我的帖子去城里将军府,请两位嫂子帮忙介绍个有名的医士。”秦朔拧眉,朱二宝是注定要长成苍天大树的人才,怎么可以在此处折断了。
这般想着,秦朔还是不放心要去看望一下小孩儿,“我就在屋外与他说几句话,并不进屋。”秦朔知晓李婶儿心中忧虑,不外乎是担心自己过了病气。
李婶儿劝不住秦朔,只得由着秦朔大步流星地离开,自己紧紧跟上,一边小跑,一边指挥仆人们兵分两路,一路去取了艾草避瘟药包给秦朔系上,一路去朱二宝养病的屋子洒上酒醋石灰等诸多消毒避瘟的东西,最后又叮嘱道,“九爷,您可别太靠近了。”
“庄子上的鸡鸭没问题吧?”秦朔不放心地问道。可别是发鸡瘟,然后出现了人感染禽流感。
“都好着呢。都按照九爷您规定的要求,每日清洁打理。说句不好听的,那些个畜生住的窝子可比一般的下仆屋子还要干净。”李婶儿回道,“就是小鸡仔太多了,地方不够。”
秦朔除了对于养殖地的卫生条件严格要求,每日清扫,洒石灰、喷酒醋消毒这些都是秦朔的规定。此外,对于养殖的密度也同样高要求。这不,小鸡仔孵化太多,又长得快,就快要养不下了。
“再过十来日天气就和暖些了,届时组织一支商队,将小鸡仔运到朔州城周边的村镇去售卖,可以物易物,收些米粮回来。”这是秦朔先前就是想到的计划,被乾元关一战耽误了,还未来得及于布置安排下去。
“如今年关刚过,家家户户都有些余粮,正是合适的时候。”
秦朔一边布置工作,一边疾走,不多时便走到了朱二宝养病的屋子。还未靠近屋子,便有浓浓的苦药味道扑面而来。
“朱二宝?!”秦朔口鼻上系着三角巾,算是防护口罩,站在窗外扬声高喊。
屋内传来细微的□□声,秦朔挑开窗户往里瞧去,只看到屋内一张小床,一张木桌,一条长凳,还有一盆燃着的炭火。那床上不仔细去瞧根本看出躺着一个人,一床厚厚的棉被只露出一张烧红了的小脸,正是生病中的朱二宝。
小孩儿脸上带着病热的潮红,嘴唇苍白干涸起皮,往日一对骨碌碌机灵乱转的眼睛无神的半睁着,不知是梦是醒。
“怎么病得这般严重!”看清朱二宝的模样,秦朔不免心惊。
“寒冬腊月的,哪年不死人的。”说话的是庄子上的一个婆子,她低头含胸,嘴巴撇向屋内,说道,“二宝这崽子幸得九爷看中,上好的汤药吊着命,否则不等小腿儿一蹬,早就一卷草席卷了丢外头喂狼去了。”
“在九爷面前混说什么呢!”李婶儿扬手便对那婆子一巴掌。
秦朔脸色黑沉,朱二宝的病宛若一盆冷水对他兜头浇下,因着乾元关大胜的意气风发顿时间荡然无存。
“快去城里请最好的医士来!”秦朔厉声道,“药材不够的尽管到我私库里取,还缺的速度来报我。”
朱二宝的病情来势汹汹,秦朔一方面惋惜人才,倾尽全力救治,另一方面则是物伤其类——自己也不过是血肉之躯而已,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也并非不可能。毕竟在这个医疗落后的古代,一场伤风感冒就能要了性命。
坐在书房中,秦朔在乾元关刚刚浮动起来的心绪再次沉浸下来,将往日的计划书翻开来继续补充完善。
亲眼目睹乾元关一战的秦朔已然破开了所有迷瘴,他完全正视自己的内心——就是想要掀翻这个操蛋的世界!就是打算以北疆为后方据点,高驻墙,广积粮,让北疆成为无论是北戎部落,还是大凤皇朝都为之颤抖的庞然巨物。
可是自己现在还太弱小太弱小了!如果将自己对未来的规划说与一个路人,那路人定然觉得自己是个疯子傻子,白日发梦呢。
梳理了一下自己手中如今已经握着的“牌”,秦朔在图纸写写画画。
首先是粮,目前囤积粮食主要有两个来源,一是以物异物,用小鸡仔从老百姓手中换取粮食。这是一个长期的事业,短时间内未必能见成效。而且一切都还是自己的设想,就如同集英茶社一般,设想很美好,等方案真正开始实施落实,才知道什么叫相差甚远。
二是自己种植,等到来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占城稻便可以种植起来了。可是自己手中的土地有限,难以做到大规模种植。那么,是否要与两位哥哥联合?
想在北疆大规模推行占城稻,同时还要确保消息不走漏,那就太难了,而且绝对避不开秦旭秦栖两位哥哥。
可是......秦朔摩挲着掌下的纸张,心中犹豫——一旦北疆做强,那么是两位哥哥说了算,还是自己说了算呢?哪怕是嫡亲兄弟,但是彼此之间的想法和观念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就拿最终结果来说吧,一旦北疆自立,秦朔是绝对不想称王的,可是两位哥哥就未必了。
所以,还是需要自己的地盘啊。
可是要地盘就必须要有人马,当下梳理一下,将庄子里的厨子都算作战斗力,勉强能够凑齐千人而已。凭借这一千去争夺地盘,那不免太过天真。
思及此,秦朔将守在外间的彪叔喊进屋,问道,“乾元关外的混血部落可有什么动向。”
在乾元关以北百十来里的地方有一众特殊人群,他们是中原人和北戎人生下的孩子,大凤百姓和草原人习惯上将他们称作杂种,秦朔称他们为混血部落。
他们自出生后便被抛弃,天生地养如同野草一般在北戎部落和大凤皇朝的夹缝中求生存。秦朔打混血部落的主意不是一两天了,他想要让混血部落成为自己手中作为锋利的宝剑,剑之所指,所向无敌。
可是想要收服这只混血部落可不容易,这群在夹缝中艰难求生的混血孩子们只有比狐狸更狡猾、比虎狼更凶猛才能够在天地间立足活下去。面对这样的混血部落,仅仅是砸钱送粮施恩,只会被当做二傻子,必须要先从武力上征服他们,令他们心服口服才行。
可是秦朔既不想自己手中现有的兵力留血伤亡,又不想重创野人部落,毕竟那是自己未来的有生力量。于是乎,收服野人部落一事便被搁置下来了。直到如今才再次被提起。
“那些狼崽子狡猾得很。”说起混血部落,彪叔的面上是显而易见的赞赏。
“先前北戎大军南下,那些个混血小子便悄摸摸摸到了图尔朵部落的大本营,先是一把大火烧了帐篷,然后抢光了图尔朵部落的牛羊。”彪叔说完哈哈大笑,显然很得意,觉得混血部落干得好。
“后来没有被报复吗?抓着牛羊也跑不远。”秦朔疑惑。要知道图尔朵虽是草原三大部落里最为弱小的一支,可是吊打混血部落还是没问题的,更别提他们如今有铁器在手了。如今离正月一战已经过去半个多月,足够图尔朵部落腾出手去对付混血部落了。
“所以我说那些个小子狡猾呢。”彪叔继续道,“他们抢了图尔朵的牛羊,然后贱卖给了呼图尔和,拿着金子跑了。”等到图尔朵大军折返,族里的牛羊到了呼图尔和的手里,罪魁祸首早就跑没影了。
“他们跑哪儿去了?”秦朔心道,自己才想打他们的主意,他们便就跑了?
“暂时还没消息。”彪叔耸耸肩,说道,“那群孩子就是野孩子,和草原上的狼群没什么差别,走哪是哪,可能南下摸进了大凤朝,也可能北上去了遏斯帝国,毕竟那么多的金子要花出去呢。”
“注意着图尔朵部落的动向。”秦朔叮嘱交代。要找到来去如风的混血部落有些难度,但是图尔朵部落吃了这样的大亏,定然要报复回来的。只要盯着图尔朵部落,在他们找混血部落麻烦的时候,秦朔再出手相助,起码能混个救命恩人的身份。
将混血部落的事情暂且搁置在一旁,秦朔捏捏鼻梁,再一次投入到了工作计划的完善中。
“粮”的事情暂且无法保障,“兵”之一事也一筹莫展,除此之外还有人口发展。秦朔原先的打算是与济世教合作。济世教底下有善堂,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亦或是孤寡老人们。那些人对济世教而言是沉重的负担,但是却也可以化作建设北疆的有生力量。
可是秦朔又忌惮一直济世教的力量,在自身没有发展壮大之前不敢轻易与济世教合作。如今看来,倘若自己一直这样保守发展,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将北疆建设强大。
今日见朱二宝病重在床的模样,秦朔心中又多出了另一份危急来——谁又能保证自己能够长命百岁呢?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憾事古往今来并不少见。
自己必须要借力打力,借助外界的力量来壮大自己。
思及此,秦朔在纸上写下一个“医”字。济世教底下有仁心堂,良医无数。或许自己可以先与济世教从医疗方面开始试探合作,倘若双方合作愉快,那么则可进行下一步的深度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