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众将士不解,胜利就在眼前,为何就此鸣金收兵?!
“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至始至终,秦朔都不愿意选择发动战争。只是军权下放地方,眼见天下大乱在即,秦朔才挥兵南下。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一统天下。”秦朔再次表明自己的心迹。
几个将领面面相觑,此时此刻才真正相信秦朔他是真的不想做皇帝!不是为了名声而三推三让。
“你们刚才说得很好。”秦朔看向刚刚几个自告奋勇为敢死队的士兵,“城里百姓的性命是性命,可你们的性命也是同样宝贵的!”
至始至终,秦朔都不想战,如今有了不战的希望,哪怕希望渺茫,秦朔还是愿意一试。
“下面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在秦朔的地界上,遇事不决就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我支持九爷。”彪叔第一个举手发言,“试一试又不会有损失,倘若可以不战,和平拿下天机城也没什么不好。”
“至于上京和江南。”彪叔在舆图上一指,分析道,“届时我们南北连城一片,上京和江南被我们包围住,相当于国中之国。”
“如果我们能够一直保持兵强马壮,自然无惧他们。再者,就如同定西城一般,我们这边的老百姓吃好喝好,过神仙日子,那两地的老百姓说不定看着羡慕眼红,从里头给咱开城门,也是很有可能啊!”
想起定西城的神奇遭遇,众将领都默了,觉得彪叔所言的确是很可能发生的事情。
“总之,先试一试呗。”
最终,众人还是一致同意了秦朔的提议,秦朔方面挂出了免战旗,送信的小女娘孤身一人前往天机城劝降。
夜风卷起,阴云低垂,送信女娘瘦削的身影宛若一页落叶随风卷入了天机城里,再也没了踪迹。
“九爷,这行吗?咱们真不要护送她?”一群大老爷们看着小姑娘孤身涉险的身影,心中具不是滋味。
“这是她的选择,她的骄傲。”秦朔淡淡道。以强者的姿态去主动庇佑他人,实际上也是一种高傲不是么。
看着天机城门打开又关上,所有人都眼巴巴等着后续,秦朔则在思考,一旦林锦投降,自己该如何对待他?首先杀降不详,这不和规矩,可是让秦朔去接纳一个屠城的刽子手,秦朔做不到。
林锦手下的军队又该如何收编?此时天机城里的士兵全是林锦的心腹,不乏穷凶极恶之徒,自己同样无法接纳下这只队伍。
思来想去,秦朔只相处一条出路,便是连同林锦将这些罪行累累的之人通通送去劳动改造,一辈子在矿上劳作。
然而,秦朔的诸多设想终究是要落空了。
夜幕低垂,点点星子爬上了夜空,一直没有动静的天机城城墙上忽然点亮一串火把,跳动的火焰映照着夜空一片橘红。
“秦小九,莫要躲在女人身后做缩头乌龟!你要战便战!”火光之下,林锦面目狰狞若凶兽,他右手高举红缨枪,而枪杆上挑着却是个热血未干的头颅,正是那冲着秦朔高傲扬眉的送信小女娘。
一朝算错,误了卿卿性命。
那个踌躇满志,倔强地说着“这世间的路难不成只有你们男儿家能走,我们女人便走不得了?!”的小女娘,至此再也走不得人间的路了。
那个悍不畏死,傲然说着“死则死矣,为大义而死,死得其所!”的小女娘,真的便这样死了。
这一战打得极其惨烈,在送信的小女娘惨死之后,秦朔和林锦之间再无和谈的可能,除了决一死战,再无其他选择。
浸染着火油的长箭如同一条条火龙扑向城墙,火光冲天,天地失色。一个个轰天雷如同倒豆子一般从城墙上倾泻而下,爆炸此起彼伏,大地为之震颤。
秦朔举着望远镜探查前线战况,只见敢死队员们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向着天机城门冲去,爆炸炸翻一批,又一批紧接着跟上,他们头顶着盾牌,悍不畏死地冲击。
终于,漫天的火光中,有敢死队员抵达了城墙根下,刚要引燃火信却被墙头上推下的巨石砸了正着,顿时萎然倒地。
秦朔放下望远镜,双目赤红,此时此刻,战争的残酷才真正在他眼前展现,真正的人命如蝼蚁,战争便是一头巨象,轻易一脚便是无数性命的断送。
先前的战役都太顺风顺水了,如今碰上同样手握热武器又陷入穷途末路的林锦,秦朔想要赢就只能用人命去填。
攻城战才仅仅是一个开始,外城门破了还有防御用的瓮城,破了瓮城又有巷战。战线的每一步推进都是用人命堆砌起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每一个瞬息都有人命被收割,当月影西沉,爆炸声终于渐渐平息下来,是林锦方面终于快要弹尽粮绝了,这也到了秦朔方面的最终反击时机。
爆炸声、厮杀声、兵刃交接之声不绝于耳,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第二日的黎明才渐渐平息,此时秦朔大军已经攻破城门,与林锦的军队在天机城的大街小巷中戮战了一整夜。
当朝阳升起,就连荒野山林间漂浮的薄雾都是血红色,不知是因为朝阳的印染,还是因为一整夜的厮杀流血。
“九爷,林贼已经服诛!”通讯官传来捷报,一脸的喜气洋洋,他的手中捧着个方正的木盒子,打开一看,正是一脸血污,双目瞪圆,死不瞑目的林锦头颅,盒子里已经撒上了保存头颅的盐霜。
“这是林锦?”秦朔无法将眼前这个透着不甘与怨愤的头颅和当年上京城中鲜衣怒马、张扬恣意的少年郎君联系起来,恍惚间一种此非人间的感觉萦绕上心头。
“正是!”通讯官肯定道,“多方指认考察,这就是叛军首领林锦!”
秦朔当然知道眼前的头颅就是林锦的,他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而已,只觉一切如梦似幻,自己怎么就一步步走到如今了呢?即便面对昔日旧人的头颅都能淡定如常呢?自己上辈子可是连鱼都没有杀过。
秦朔只觉自己被割裂成了两个人,他的心中翻江倒海感慨万千,可面上却早已习惯了保持平静无波。
“清扫战场,救护伤兵。”秦朔下令。至此,天机城以南的大凤版图全部纳入了秦朔囊中。
“小九,下一步什么打算。”秦旭掀开营帐门帘,看到的便是靠在椅背上,双目愣愣的秦朔。
“这是怎么了?”秦旭忙关切询问。
“三哥。”如同木头人一般的秦朔在秦旭开口后才似活了过来,“三哥,天机城一战死了近三万士兵。”想起抚恤金发放表上触目惊心的数字,秦朔便觉得自己下辈子入无间地狱都无法偿还这些血债。
“原是如此。”秦旭笑道,伸手撸了一把秦朔的头顶,就如幼时一般地夸奖道,“小九已经做得特别棒了,你提前结束了这乱世,不是么。”
“否则,牺牲的就不仅仅是这三万人了,兴许是三十万,三百万。”秦旭作为战场老将,心理素质自是一流。
“可是....”秦朔如何不知这样的道理,可是如此自我安慰并不能改变一个现实,那就是自己将这三万士兵带出东北,却再也没能将他们带回去。
“哥,我不想打了。”想起秦旭刚刚所问,秦朔直接表明自己的心迹,“接下来我只想修养生息,恢复民生,至于上京和江南,八姐想要,就留给她好了。”
“我不想继续打了。”一将功成万骨枯不仅仅是一句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