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儿手中的糖葫芦,一滴滴淌下鲜红的汁液。分不清是蜜糖,还是鲜血。
他愣愣盯着沐凌轩,不闪不躲,却哇哇大哭起来,
“我不是妖怪!我不是妖怪!爹你们饶了我吧!你们饶了我吧!”
脚底粘了浆糊一般挪不开步子。这一瞬,云景的心都要碎了。
生而失怙,连最亲近的人都无法信任。
他再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尝到这等滋味!
连滚带爬抱住欢儿小小的身躯。云景摸着他的额发,不住地拍着低声安抚,
“乖,别怕。有爹爹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蜷缩在云景怀中,欢儿垂下小小的脑袋。
喉间发出古怪的声音,“喵呜——”
察觉到怀中的肉团子变得毛绒绒扎手,云景大骇,低头望去。
哪里还有欢儿的身影,只有一只花色的狸猫,滴溜着圆圆锃亮的眼眸正盯着自己。
吓了一跳,云景一松手,那狸猫顿时蹿了老远,消失在狼烟中不见。
呆呆望着它跑开的方向,云景久未回过神来,眸间又盈满泪水。
就算今日死在此地,终是见到了欢儿长大后的模样,他亦没有遗憾了!
垂下的手,突被一双尚现稚嫩的手暖暖握住,
“你看你,还是这么随便相信别人,这么爱哭。”
少年音色未褪,沐凌轩低沉寡淡的语气,云景却一听便知。
“除掉欢儿的幻象,我们就可以长驱直入,去往京城对付叛军了。”沐凌轩摩挲着云景左手中指的月牙状疤痕,“方才多亏了小景儿,朕都打算与他大战一场了……”
云景忽然浑身一颤。
再次抬眸望向沐凌轩。
盯着自己的深邃眼眸,漾着熟悉的犀利光华,唇角又撇起不怀好意的笑来,
“怎么,不认识朕了?”
“你……真的是陛下?”
“没错,朕就是朕。”沐凌轩一声长叹一背手,“朕将躯壳留在红绫帐中,只得借了这幅身躯来寻你。‘借壳还魂’,不过是爹爹教我的百种姑兰邪术中的一种。”
“那陛下一直明白所有事?从一开始就认得出我?”
“当然。”
“那方才,陛下装什么纯情!”云景大怒。
天知道方才他抱着自己大哭,反复念叨不要离开他,自己有多心疼!
他很想扬手给对方一个毛栗子。毕竟此刻狗皇帝还不到自己肩膀,想反抗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纤长的手扬到半空,还是停住了。
算了,欺负弱小算不得好汉。云景撇嘴闷闷想着,沐凌轩却已牵了他的手走回“珍宝”身前,
“朕累了,咱们骑马回京城吧。”
他们又回到了通往宇凰京城的官道之上。云景刚想上马,突然满脸通红。
上回,二人一起骑在“珍宝”身上,还是……
狗皇帝强迫自己“马震”的时候!
现在出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谁在前,谁在后?
结局就是云景将沐凌轩扶上马,自己从身后揽住他略矮一头的身子,一手勒住缰绳徐徐前行。
“这感觉,还真不错。”沐凌轩淡淡说着,摩挲着云景揽在自己身前的手背。
拍掉他的手,云景皱眉,“小孩子老老实实,不要做不该做的事。”
“先祖千景帝,十二岁就生了三个孩子。”沐凌轩唇角微挑,“小景儿不信朕能行,现在就试试?”
俏脸愈发绯红。云景怎么能忘了,何时都不要和狗皇帝比脸皮厚!哪怕十二岁的他,自己也赢不了!
“臣相信!”云景连忙回道,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陛下如今,会武功吗?”
沐凌轩:“估计是会的,不过就是十二岁时的水平,比小景儿差了一大截。”
倒还算是有自知之明!气上一层,云景心底暗骂。
如今非但要自保,还要保护他一个十二岁的小孩。狗皇帝是上赶着来给自己添堵的吗?
大约察觉出云景的不悦,沐凌轩轻拍他的手背,“朕只是,舍不得你。”
我明白,我明白,陛下做事再出格,总有一百个理由。
可他们两个人——狗皇帝如今只算半个人,如何去对付折桃宫掌控的翊王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