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知人到了半路又突然有了气息,弄得他又惊又喜,一回京城自己也跟着病了一场。只是人虽活着,却昏迷不醒、他不惜冒着被萧庆祯拿住把柄的危险也要请太医过府诊治,收效却不大。
“王爷,还有一事。您回府前,麓王府那边着人送来了一根紫参,说是给王爷益气补身的,因您未回府,属下便自作主张收下了。”苏拂是一直跟着萧珏的,他虽是江湖人出身,却略懂这其中利害,麓王要送自己侄儿东西,总不好当街拒绝,不过总归是未禀报主子便擅自收了东西,此刻想起,便请起罪来。
“无妨,他下朝后便与我说了,只是我绕路去给师尊买糕点,耽误了些时辰,不关你的事。”萧珏无心计较这事,再者本就是萧庆虢要送来的,他也不好拒了。
“谢王爷。”
“对了,有件事你得上上心。”提起麓王的紫参,萧珏又想起了一件事,“你这阵子悄悄过一遍府里人的底细,发现什么异样不必外说,抄录下来给我。”
“是。”
“从这院子里开始查,尤其是身边伺候的那几个。细细地再过一遍,我院子里的先不动,免得动静太大,打草惊蛇。”
苏拂凑近问了一句:“王爷,是出了何事吗?”
“今日麓王送紫参前有意无意暗示我,说他知道我在院子里金屋藏娇,但听他的口风应当不知道内院的情形。”萧珏叹了口气后继续道,“但无论如何还是要查一查,新建的王府难免漏洞多了些,不过放着不管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属下明白,外院那边是否要交给苏招去查?”萧珏单独建府之后,他和弟弟苏招分管内外院,一应贴身的事务都交由他负责,但外院的人则全归苏招负责。
“不必,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倒不是不信苏招。你们兄弟现在分别统领王府内外事务,你查的时候和他知会一声即可,怎么查,谁去查都从你手底下出去。如今师尊一日不醒,我实在没有精力去管旁的事,你们兄弟俩便多担待一些。”
萧珏自问刀楼起便是用人不疑,且他长在江湖,难免比一般权贵要少些为人尊的架子,也因此当日问刀楼出来的人无一背离。
苏招忙垂首应道:“王爷言重了,这些都是属下等分内之事。”
主仆俩正说这话,一人堂而皇之推门而入。
苏拂听到动静,下意识冲过去挡在萧珏身前。来人自内室屏风露出面容来,却是尹枭。
萧珏示意苏拂退开,看着吊儿郎当走进来的人冷声道:“尹枭,你还真是放肆。”
“王爷恕罪,尹某这不是来献宝的嘛!就稍微心急了一些。”尹枭口里说着恕罪,但却没有半分谦卑讨饶的意思,反倒是嚣张得很。
尹枭一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萧珏自认识他起便知道了。如今尹枭也跟着来了京城,不过天机阁本身遍布京城及各州郡,他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久住,萧珏也懒得理会了。
“你方才说什么?献宝,献什么宝?”
“自然是解王爷心中最惦记之事的宝贝。”尹枭也不明说,但他眼神往床上的人一瞥,萧珏就明白了。
“太医院束手无策,你有何法可解?”
“朱…噢!不对,是闻人兄。闻人兄这病症起于一种毒,江湖传闻当日隋晋随楼主将‘朱怀璧’毒杀,用的便是这个。”
萧珏闻言皱眉,驳了一句。
“太医院正初把脉时说师尊身上没有毒物的痕迹,莫不是什么蛊虫一类?”
“非也!隋晋下的却是毒,但却不是为了杀他。”尹枭自怀中取出一封信来,上书季玉朗亲启,正是写给萧珏的。
尹枭又道:“尹某受人之托给王爷带来这一封信,其中缘由一看便知……”
萧珏没等他说完便一把夺过信来,尹枭倒也不恼,静等着人看完了才悠悠自怀中取出另一个瓷瓶,在萧珏眼前晃了晃。
“隋晋当日所下之毒名为百日醉,这瓶中毒物则唤作黄粱梦,都出自南疆毒王之手,且二者都是毒王毕生炼制的四大奇毒。而这毒奇就奇在相生相克,传言毒王桀骜,比起制一些见血封喉的剧毒,他更爱做那种旁人解不得摆不掉的毒,以此证明自己毒术冠绝天下……”
“你说这些和隋晋下毒有何关联?!”萧珏没心思听尹枭扯到这毒物的来历,便厉声打断他的话。
尹枭却不理会,自顾自说道:“王爷可知,毒王的四大奇毒本身就互为解药?”
萧珏又将那信拿过来细看一番,抬头问道:“你是说,隋晋喂师尊服下百日醉,是为了解他身上中的其他毒?”
“是,只是以百日醉解旧毒,便会中那百日醉之毒,而要解百日醉之毒,则需要服下这黄粱梦。三者皆是毒,说是解毒,实则也是毒发,黄粱一梦踏仙去,若他熬得过便从此百毒不侵,若撑不过……大概便要去那梦里修仙道去了。”
听着是解毒,实则也是赌命。
苏拂在旁光是听尹枭这么说便觉得做出这毒的人居心险恶。
“王爷听完,可还要试?”
萧珏看了一眼仍沉睡着的闻人瑜,转回身问道:“若是不解百日醉呢?”
“百日之后醉生梦死,若是身子健壮些或许一辈子做个醒不过来的活死人?”尹枭倒是不放在心上,他本就是希望闻人瑜死的,而眼下‘朱怀璧’虽已死,闻人瑜却活着,对大业仍是个祸患。
“生死皆在您一念之间。王爷,可要用?”
第五十九章 失忆
那瓶黄粱梦被萧珏捏在掌心,瓶身都被捂热乎了,他仍没有下决心。
苏拂命人给屋内换了新烛,又将所有人屏退,自己则端着晚膳站在一旁劝道:“王爷,您坐了几个时辰了,不如先用了晚膳再想。”
萧珏此刻心乱如麻,哪有心思用膳,摆了摆手示意苏拂撤下去。
这一次,苏拂却没有依言退下,他端着饭菜绕到萧珏正面跪下。
“你要抗命?!”
苏拂将头垂下,诚恳劝告道:“公子命悬一线,属下明白王爷心中为难。那日奉剑山庄之事,苏招曾说了一些给属下听。属下斗胆揣测,如果不是公子自愿赴死,即便是隋二爷也无法取他的性命,既如此……公子是抱着死志饮下此毒……”,
“放肆!”萧珏没容苏拂说完,一把将他双手托着的饭菜盘子都掀翻了出去。
苏拂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坚持说道:“王爷恕罪。但属下还是要说!”
“滚出去!本王不想听你废话!”萧珏从没有用身份压过苏拂,在心底他把比自己大上一两岁的苏拂当做义兄长去信任,但此刻他却是真的发怒了,不惜拿主子的身份呵斥苏拂让他住口。
“主子!”苏拂膝行两步,丝毫不在意碎瓷片划伤膝盖,抓住了萧珏的衣摆。他的称呼仿佛回到了从前,言辞恳切道,“楼主这十多年心全放在您身上,无论主子今日是赌还是放弃,属下相信他都不会怨怪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