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珏听完猛地一激灵,随即扭头瞪了一眼尹星杰。
“何时的事?”
尹星杰摸了摸下巴上并没有的胡须,眼神飘忽答了句‘忘了’。
时至今日,萧珏怎么可能再信这厮,便扭头问廖云书:“何时的事?”
廖云书如实答道:“约莫是侠者会前后,我是碰巧在外听到的。尹阁主当时早知我在附近偷听却没有戳破,还同我说了不少萧兄叛师的事。”
“……原来如此。我说你那阵子前后见我时态度大相径庭。尹、枭,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王爷,草民名唤尹星杰。”尹星杰不慌不忙,甚至还半挑衅地跟了一句,“动手还是免了,以您的武功……颓废了这些时日恐怕还不如小少爷。”
若换了从前,萧珏少不得要被尹星杰怼两句,可今时今日他却有了底气。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扭头冲着尹星杰笑。
“谁说我要亲自同你打的?我可还有琼之给我撑腰呢!”
尹星杰闻言愣了下,随后笑道:“王爷可知道这世上有个词叫吃软饭?”
“这辈子有可信可依赖之人是件幸事,我看有人是吃不到葡萄反说葡萄酸啊!”萧珏说完还一扭头看向安静品茶的闻人瑜,“琼之,你说对吗?”
“先说正事,说完了再打。”
这便是没否认了,萧珏冲尹星杰一抬下巴,脸上笑得更得意了。
“呵!说起来,尹某倒确实不曾与闻人兄练过。这下倒该感谢王爷今日给尹某这个机会。”
尹星杰自然武功了得,但萧珏对闻人瑜有着十成十的信任,自不理会尹星杰这等话,嘴上也不肯放过,“待会别被打哭了!”
闻人瑜自不管他二人斗嘴,扭头同廖云书解释道:“先前的事三言两语不好说明,原也是我存了死志…才诓玉郎恨我,只怕是耽误了他的大事。不过玉郎为人正直,心思单纯,虽偶尔有些倔脾气,却并非恶人。廖少侠若是对玉郎有些误解,此刻说开也好。”
“原来如此……我后来也听说了闻人家的事,前辈你……”廖云书欲言又止,耿家、宁家连同沈琦等人倒台,江湖势力被上下清洗一番之时,他已回了四方城。还是后来听父亲同二叔闲聊才知晓些许事的。之时心中同情归同情,到底觉得将人家多年前的灭门惨案拿出来说实在不妥,又觉得以闻人瑜的为人,说可怜二字未免折辱他了,一时便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劝慰。
闻人瑜知青年心中所想,只是笑着摇摇头道:“都是过去之事,不提也罢。倒是廖少侠对尹兄喊打喊杀又是何故?他如今在玉郎麾下做事,若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一并帮你讨了人情回来。”
廖云书摇头拒绝了,直言自己的仇怨要自己来报,再则也是个中缘由大庭广众之下实难启齿,总不能搁这儿嚷嚷说他堂堂一个男儿,竟被这混账几句真真假假的甜言蜜语诓了身心去?!
“是廖某识人不明,枉信错了人。”
“也罢。若你心里难受,也可随时来找我说。玉郎从前犯倔的时候,也是同我说的。”
被亲近之人揭了老底,还是拿来宽慰原本他就看不顺眼的廖云书时,萧珏心里翻江倒海,那醋罐子早不知道翻了几坛子,眼瞅着那股子倔劲儿又要起来。
闻人瑜忙将人安抚了才起身,绕过萧珏提溜了一把尹星杰的衣裳。
“尹兄,请吧。”
第九十一章 景王之邀
“琼之,你说廖云书这一躺到底是为了什么?”
入夜寝时,萧珏才重提了廖云书入京一事。
彼时,闻人瑜只着一身中衣站在屋内更换灯中烛火。大抵是因着方才沐浴过,衣带系得并不是很紧,只松松垮垮挂在身上。他低着头细细挑弄烛心,一面笑着同萧珏说话。可这一幕让早早上了床榻的萧珏看得有些发呆,只觉口中发干,不自觉吞咽了一口,连闻人瑜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直到闻人瑜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萧珏才突然回过神来,连忙别开头轻咳两声问了句说到哪里了。
“不是你问的吗?廖少侠入京的目的?”闻人瑜轻笑一声坐在了床边。
萧珏绝不会说他方方看人看得出神,压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见眼下不好答了,干脆扑过去将还没来得及脱去鞋袜的闻人瑜环住腰往床上拖,一面耍无赖似的说道:“琼之似乎对廖云书格外高看?”
二人说开之后,萧珏在闻人瑜面前愈发像年少时的模样,恨不得十二个时辰时时都占着他,凭是谁的醋都要吃上一回。
“先松开,让我脱了鞋袜再说。”闻人瑜拍了拍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他并不是不能挣开,只是不愿用那些强硬法子罢了。
萧珏心不甘情不愿松了手,向里挪了挪,给闻人瑜让了位置躺上来。
“说真的,我知你是良善之人,只是素日并不见你对谁那般客气,廖云书……只是因为他是四方城主的儿子吗?”
闻人瑜却愣了下,随后不答反问道:“我良善?我这双手……沾了太多无辜之人的鲜血,搅乱了整个江湖武林,害得无数人身败名裂、妻离子散,怕是……”
“那些人都该死,不是吗?”萧珏闻言立刻反驳,他握住闻人瑜的手,不许对方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若不报仇,难道要指望着这些恶人自己良心大发,他们又能偿还什么?!人死不能复生,既做了恶就该知会有报应!萧庆祯是,那些害了你父母亲人的江湖人亦是!”
“……我知道。从前这二十多年我也是这么想,才能支撑着活下去。但以暴制暴,终归我也算不上什么正义之士。良善二字,听来讽刺罢了。”
萧珏却不管,整个人压在闻人瑜身上,两人四目相对,萧珏心跳得飞快。
“琼之还没有答复我,为何对廖云书那般好。你若不说实话,今夜我就不让你安睡!正好赔我一个洞房良夜!”萧珏那日洞房被杨家父女搅和了,这会儿醋劲儿上来,索性赖在刃身上胡搅蛮缠一番。
“嗤!你洞房夜该去找绥南王去说,我可没灌你酒。”
提起杨羡宇,萧珏脸色就难看一番,他脸贴在闻人瑜胸膛上,不忿道:“等大局一定,我定要让杨羡宇付出些代价!不对!琼之你又故意扯旁的,快说!”
“也没什么,只是在廖少侠身上看到自己从前的影子,是而有些念旧了。”闻人瑜视线看向一旁的烛火,他素来是不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弱处的。
可萧珏听了这话却不见喜悦,他直起身,骑坐在闻人瑜身上,正色问道:“你曾同我说过,我们更像。初时,你对我和珑儿那么好,是不是也是……唔!”
“不,你是不同的。”闻人瑜用手捂住萧珏的嘴,摇了摇头,“我不否认最初待你们兄妹好是因为和自己相似的经历。纵然从前势比人强,不得已委身于旁人,但我闻人瑜还不至于为了所谓同情怜爱献出自己。玉郎,其中深意你可明白?”
“我明白。我之情同样不搀旁杂。”萧珏神色凝重,他缓缓伸出手解开闻人瑜的衣带,露出那具他无论看多少次仍觉心痛的身体,随后整个拥上去,凑在闻人瑜颈侧压抑着心中的恨意道,“我只恨不能亲手将那些畜生挫骨扬灰!”
“玉郎,游淮川早就被我挫骨扬灰了。”闻人瑜的手轻抚着萧珏后脑以示安慰,“洞房夜,你还没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