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那次的客户也不只是对方公司的员工,而是被派出来熟悉业务、准备接手公司的继承人。
订单当然泡了汤,可最令施恒鸿头疼的,还是施擎得罪的人大有来头。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平定这件事之后,施恒鸿终于明白了,施擎真的不是这块料。
明明他和顾曼纭都是经商的一把好手,怎么偏偏就养出了一个这样的后代来?
这时,他才记起还在医院的施临卿来。
伤势那么重,说不定会瘫痪。就算不瘫痪,也一定会落下残疾来。
偌大一个集团的继承人,怎么能是个残废?
可他的能力摆在那里,施擎是拍马也追不上的。
不如……让施擎做表面的继承人,暗地里由老大来出谋划策?
反正管理公司只需要脑子,施临卿不必出面,这样也不会抢了施擎的风头。
再次踏进医院的时候,施恒鸿已经打好了腹稿,想好了要怎样才能说服施临卿。
“朝越需要一个能代表公司形象的继承人,何况你以后连公司都去不成。”
“你弟弟不成器,比不上你,所以大事还是需要你坐镇。”
“你们是亲兄弟,朝越和施家都是你们的,无论明面的继承人是谁,最后还是由你们两个共同——”
施恒鸿的话还没说完,就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已经被无数专家断言“大概率后半生都只能躺在床上”的儿子,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居然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接着又极其缓慢而认真地将双腿抬下了床。
那两条腿几乎是不受控的,软绵绵地晃动着,而他的手臂也在剧烈地发颤。
施恒鸿终于意识到他想做什么——
他想站起来。
施临卿全程都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只是专注地继续着自己的动作,看起来艰难却又熟练。
车祸没有击倒他,专家的诊断没有击倒他,来自亲生父亲的忽视和算计也没能击倒他。
那一刻,施恒鸿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恐怕已经没有什么苦难能够击溃施临卿了。
施恒鸿是欣慰的,因为他想要培养的正是这样一个继承人,刀枪不入,意志强悍。
可同时他又有些不甘,不甘心承认自己的继承人会是这个一直以来被自己刻意冷待的儿子,更不甘心即使他身患残疾,也依然不会被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掌控。
施恒鸿立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次次进行尝试,几乎要将牙关咬碎,冷汗淋漓,却始终没能成功。
直到最后一次,施临卿险些一头栽倒在柜角上,被撞得头破血流,施恒鸿才终于开了口。
“放弃吧,只要你的商业头脑还在,施家和朝越就还是你的。”
施恒鸿觉得,自己这是难得心软。
施临卿这样费力地想向他证明自己还能站起来,不就是怕施家和朝越被施擎夺走吗?
可施擎实在不是这块材料,还是让他当个孝顺儿子陪在自己身边算了,反正他是施家人,无论是否掌权,都能一直衣食无忧。
而且施临卿现在这样……下一代的继承人还得是施擎的孩子。
想通这一点,施恒鸿豁然开朗道:“我不会因为你的腿就偏爱你弟弟,你放心。”
他本以为,施临卿会为这个承诺欢欣而感激。
谁知,施临卿跌回病床,姿态明明狼狈至极,神情却倨傲得很:“您还没看清楚形势吗?”
“现在是施家需要我,而不是我需要施家。”
他的骄傲,源于他自身的底气,而不源于施恒鸿给他的任何东西。
施恒鸿怔怔地看着他,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似的,却又仿佛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
离开了施家,离开了朝越,施临卿也依然有自信,从零开始缔造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
可施恒鸿已经老了,生不出第三个继承人来。就算他老树开花,真的生出一个来,又怎么能保证不是第二个施擎?
至于什么偏爱,谁稀罕?
他对施恒鸿给予的爱的期许,早就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小房间内消磨殆尽了。
虚无缥缈又难以捉摸的父爱,远没有握在手里的股份来得实在。
一个月后,因为遭遇车祸被外界怀疑已经瘫痪的朝越集团前CEO施临卿,时隔半年再次出现在朝越总部。
但最令外界关注的,还是与此同时,朝越集团董事长施恒鸿宣布将自己所持有股份的百分之六十,转让给长子施临卿的消息。
有人说这是长子为幼子善后的补偿,也有人说这是确定集团继承人的先兆,甚至还有人怀疑,当初施临卿遭遇的那场车祸不简单,恐怕就是继母和弟弟做的手脚。现在他们怕事情败露要去坐牢,只能被迫放弃了股份和继承权。
豪门恩怨深似海,从来都是既让旁观者好奇,却又让人无从得知真相。
他们唯一能确定的是,经历过这场致命车祸的施临卿,回到朝越之后变得更加雷厉风行,大刀阔斧地挺进多个新领域,短短一年就让朝越的营收翻了两倍。
“涅槃重生,王者归来”——这是那一年的商业杂志年刊对他作出的评价。